会考分两次，一次是在大雪飘飘的12月，一次是在即将步入盛夏的绿叶招摇的五月。小城的雨雪不多，但是有时一来就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夏季的雨总是夹杂在大风中，以近乎六七十度的角度，射向地面。噼里啪啦的声响经常会盖过老师那并不洪亮的嗓音，乌云遮住太阳，大地陷入黑暗。靠近开关的孩子不情愿的打开电灯，靠近窗户的孩子被天地间奇幻的景象深深地吸引。每次刮大风，杨晨都觉得窗户有被刮坏的风险，玻璃剧烈的震动，仿佛在挣脱框子的束缚。
黑暗总是短暂的，风雨过后，天边又现出了彩虹。
杨晨看着窗外湿漉漉的地面，一个孩子提着暖壶绕来绕去，在规避低洼地势所造成的积水，忽地冲过来一个人，象是有什么急事似的，踩着水坑就狂奔过去。
明天又要回宿舍安营扎寨了，丹哥，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田丹不明白杨晨在问什么。
哎，我说你这人，都一年多了吧，还没有什么新的目标？
虽然说人的本质是喜新厌旧吧，但是我最近还真是没有什么想法。倒是你，现在没有看出什么风向？
风怎么吹我管不着，我就是想看看风中的这座佛，有没有被吹跑。
佛有没有在你的庙里？
佛在我心，至于愿不愿意进庙，那就看造化了。
你这是只靠姻缘。佛不渡你，你得学会自渡啊。
咱脸皮薄。
王若琳的妈妈来学校给她送了好些吃的，王若琳从中挑了几盒酸奶和几袋豌豆交到了杨晨手里。
给你，回宿舍吃。
谢谢啊，明天订外卖，捎你一份。
我不吃辣的。
没事，订肉末茄子的。
杨晨别磨叽了，快来搬你的破箱子，底下的纸都破了，书快漏出来了。田丹站在门口，正在往办公室倒腾书箱子。
杨晨好不容易把书箱搬进了办公室的大门，一抬头瞥见了宋阳和柳慕在老师的座位那里窃窃私语。班主任刚刚去教务处开会了，没在办公室。
宋阳不是坏孩子，当然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坏孩子。但是宋阳是班里的活跃分子，上课不捣乱，但是下课的时候很活跃，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不喜欢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书。其实杨晨骨子里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你明白，你自己是怎么样的，并不代表你希望你的另一半也是怎么样的，你希望你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也不代表她如果是那个样子你就会喜欢，你只是希望她对你是那个样子。
所以从柳慕和宋阳他们开始走近的伊始，杨晨就给她写过一张纸条：下课别东奔西跑，有空多看看书，不懂的话可以多问问我，你忘了我们说好了要做“铁磁”。
柳慕给他的回信很简单，是的，我知道。
但是当杨晨在课间看着她们在一起追逐打闹，宋阳撵着柳慕直接踩着凳子从一个桌子的上面迈过去的时候，杨晨明白从前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杨晨把箱子放在墙角默默的退了出去。
杨晨以前很少给家里打电话，觉得没什么必要，反正没多久就可以回一次家。杨晨现在还记得初中有一次到了应该休息的时候，学校却没有放假，很多同学都跑去电话室给家长打电话，杨晨跟着也去了。
喂，爸。
嗯。
你干啥呢？
我正在你姑姑家。
嗯嗯嗯。
有事吗？
没啥要紧的事。
嘟嘟嘟，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忙音。
但是这次杨晨觉得母亲一个人在家里照顾父亲，又不能总是出门，在家里难免会孤单，应该多给母亲打打电话聊聊天。
喂，妈，干啥呢？
我刚洗了碗，你干啥呢？
我刚把书箱什么的都搬到了办公室，我们明天会考呀，教室里面不让留东西。后几天我们都得待在宿舍里。
那还不得憋坏啊。
没事，吃饭的时候可以出来转转。
哦，你早上吃的啥……
这是杨晨第一次和父母长时间的通话。果然，人总是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长大。
在把书放进宿舍的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的时候，又是一段难得的自由时光。老周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于学习，尹杰还是在看小说，付宝还是在看漫画，猴子在洗脚，黄冰在剪指甲，杨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像是过电影似的一张张地在脑海中掠过。想着想着，沉入了梦乡。
等到醒来，宿舍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了，大家应该都去食堂了。杨晨赶紧整理一下衣服跑下楼，碰到了刚准备回宿舍的夏荷。
老杨，小娟在操场上等你了，让我看见你叫你一声。
等我？
杨晨走下宿舍区的陡坡，一拐进操场那块地，就在台阶上看见了小娟。小娟不爱说话，更不爱打扮，身材看上去稍微的有一点点微胖。短发，穿着很干净，面色微黄。如果非要找特点的话，就是她的鼻子略大一些。
小娟看见杨晨走过来，不自然地朝着跑道的方向走过去。杨晨快走几步，跟上她的步伐。
两个人在操场上转了几圈，说的都是一些平常的事情，没有什么亮点。杨晨自持对小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觉，所以在路过朋友的注视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柳慕她们也在操场上遛弯，杨晨想要搭句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感情这片水域，陷进去越深的人，越不自然，只是漂浮在上空的人，很容易便会抽离。和小娟在操场上分开之后，杨晨准备去操场满足自己饱腹的需求。
一进门杨晨就看见浩腾自己坐在位子上，食堂里人不多，杨晨打上饭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
在杨晨他们欣赏土豆炖马铃薯的乐趣，突然下起了蒙蒙小雨。
“等会儿再走吧，等雨小一下。”
时间过了一分、两分、三分、十分、半小时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好多带着伞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地走了，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少。也不知是谁先提议，杨晨和那个浩腾突然光着膀子冲了出去，赤裸着上身在雨中奔跑。他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爽意。那种奔驰的快感，将心底里深藏的压抑都释放出来。平日里那漫天的试卷、同学们不时的嘲笑、内心的烦闷、以及暗夜里的那种孤独感都走了，这一刻的天地里只有自己。
跑进楼道，杨晨她们班的一个宿舍门口看上去聚集了很多的人。大致上分成两伙，双方都是剑拔弩张，看上去一场斗殴，一触即发。
杨晨跑进宿舍和舍友简短的了解了情况之后，知道是自己的一个同学从水房打水回来的时候和别的班的几个学生在楼梯发生了摩擦，自己的同学一个人自知敌不过，但是又是个倔脾气，于是举起暖壶朝着对方砸去，把对方砸进了医院。伤者被送走了，但是对方的同学还是不服气，要下来讨个说法，双方就僵持在了门口。
那个同学和杨晨的关系不错，杨晨赶紧跑上楼去找自己初中的那几个活跃的同学，希望他们能平息一下场面。但是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但是这个同学又不愿意出面，杨晨只得再返回楼下，自己在一旁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幸亏宿管老师出面，将他们都赶了回去，才暂时摆平了局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晨总是在想白天的那一拨人是不是还会返下来。但是事实证明这只是少年的臆想。
夏天考的是理化生、政史地，每天上午考两门，中间间隔半小时。两场考试不在同一间教室，间隔的时间又比较长，所以中间的时候大家也喜欢去操场上转转。
可能实在是学校值得去的地方太少，所以在大家的心里为操场附上了诸多含义。
杨晨是理科生，政史地这三门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上过课了。考试的时候虽然让带书，但是时间紧任务重，哪有时间翻书，而且就算是有时间也早已经忘了内容是在那一页了。
听着窗外的鸟叫声，杨晨就像是做阅读理解一样，将卷子都做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