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有个人站在教室门口。
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走两步，贺星言看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移转过。“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周颖诗勉强扯出来一个微笑送给她，不能再多了，“贺星言，等人吗？”
是的，她故意问的是等人，而不是等何渭。
“对啊，等你呢。”贺星言笑着眨了眨眼睛。
周颖诗顿了顿脚步，“啊，等我？”
“我爸爸说，寒假见过你几次？”贺星言拍拍周颖诗的肩膀，“没想到你会游泳，什么时候再一起去？”
周颖诗脑子转了几圈也没绕过来，这里面匪夷所思的关系，“寒假是去过几次的。可是……”
“我爸爸是体院游泳馆的馆长。有一次看见你和何渭，一起游泳。”
“哦！哦！原来是这样……”无事献殷勤，来者不善啊，周颖诗只想迅速摆脱这场对话。
“何渭！”周颖诗顺着贺星言叫的方向看见何渭远处走来，目光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何渭，刚刚周颖诗说假期和你一起去游泳来着，怎么没叫我？”
“啊？我……”
“那天刚好碰见她，忘了，你也会游泳。高考完大家约一下。”
周颖诗感觉何渭推了她一把，顺着人流就进了教室。等何渭坐回座位，递给周颖诗一把尺子，“贺星言给你的。”
几天前的晚自习数学老师问周颖诗借尺子，没想到准高考生的尺子刻度都快磨平了怪不得数学成绩提的慢。这个段子传的里里外外都知道。周颖诗无奈接过，“果然坏事传千里……替我谢谢她，她真是个好人。”
“你又给人发好人卡。”
“她一个女生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说自己是好人。”
“行行好周老师，我说的是人还可以。”
“这真是把好尺子。”周颖诗放进了文具袋，“你去和思橙坐几天同桌。”
“不。”斩钉截铁的何渭。
“为什么不？舒洋去参加空军招飞的体检，这几天刚好不在。老师不会介意的。”
“我会介意。”
“好啊，你不去……我去……”周颖诗心里的别扭劲莫名又起来了，作势要收拾书包。
“我去，但我只晚自习过去。”
“好啊……”
结果晚自习的时候，何渭并没有搬走，于是周颖诗和思橙换了座位，老师问起只说是两个人坐的地方空气稀薄又要流鼻血了。结果周颖诗却把笔袋忘在自己的座位上，悄悄喊了一声，“思橙，帮我拿一下笔袋。”
“什么？”思橙说，“我听不见……”
周颖诗看清楚了“听不见”的口型，于是两只手在空中不停的比划。思橙还是看不懂，碰了碰何渭胳膊。
“她要的是笔袋。”
……对于周颖诗来说，没有何渭的晚自习，身心舒畅。
“我觉得何渭对你蛮了解的。”回家路上，思橙和周颖诗聊起了白天发生的各种转折。
“还有比你更了解我的人吗？”
“哎，那不一样，你一比划，他就知道你要的是笔袋。我都不知道，你说奇怪不奇怪。”
周颖诗心里何尝不被触动，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就像藤蔓缠绕慢慢变得葱郁。“今天贺星言来找我。”
“找你？她找你干啥？”
“送我一把新的尺子。就是咱们之前在文具店看到那款黄色小蜜蜂。何渭说是他俩之前去文具店的时候，贺星言买的，要专门给我……”
事已至此而眼前这位智商高情商低的小伙伴显然还没有开窍，思橙只能心平气和的开导，“你和何渭到底怎么回事啊？”
想必思橙问的就是拉手那件事了，周颖诗默不作声，
“那我就直说了，之前舒洋给我提过，何渭曾经救过贺星言。”
“救过？”
“对，你记不记得三四年前有一条新闻，就是在鸣仁大桥附近，有个女孩落水，被一名初中生救起，见义勇为的少年没有留名的消息。”
这事上了当时社会新闻版面的头条，女孩想通过媒体寻找救人的男孩以示感谢。当时媒体报道这个女孩是在桥附近游泳，没想到浪打的急，从桥上骑自行车路过的一群少年中有一个男孩跳水救人。居然没想到，主人公居然是何渭和贺星言。
“现在你知道了吧？”思橙就知道周颖诗心里的十八窍要么不通，要么就全部打通。
“所以……”
“所以咱们以为的以为的确是以为，只是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曲折，咱们是不知道的。”临分别，思橙拍拍周颖诗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主要还是看你的心意。”
此时的周颖诗已经像提前知道结局的作者一样，脑海中只蓦然冒出来一句话，只有一句：“方先生的过去太丰富了，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的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之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着我。”
是的，一切都已明朗化了，周颖诗想到，如果何渭有一天会站在她面前向她告白，她只想把小说里唐晓芙送给方鸿渐的话，送给何渭。
贺星言的存在如鲠在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渭时不时问周颖诗，贺星言找咱们去游泳、去书店、吃中饭，周颖诗一概推脱没有时间以避嫌。这种关系里，即便周颖诗对何渭有想法，也早已被消磨的了无兴趣。的确，这也并非交朋友的时机。
……
离高考只剩三个月了，舒洋参加招飞体检结束。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靠，败了败了……那个体检贼变态。”顶着大家的好奇脸，舒洋一字不落的分享整个的体检过程，“你们都不知道，视力检查表和咱们用的那种E表不一样，是C表。视力稍微弱一点的都能看成一个圈。”说罢比了个三的手势在眼睛上。
“还有呢？”思橙问这个同桌，“所以你考上了吗？”
舒洋一下激动起来，“白抽了我一管血，回家我阿婆给我炖了一只老母鸡。”
周颖诗又问他，“为什么炖老母鸡给你。”
“我阿婆说，童男子的血不能随便抽呢。”
噗……众人喷水。
“不过还是没录上，说是我的下颌骨太大了。不过我对考上飞行员也没有执念啦，没招我是他们的损失。”
说道这里，“你为什么想考未大？”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何渭这句问题飘入周颖诗的耳朵。
她回过神来，“是从小的愿望吧。就是喜欢那里……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去未大门口玩，那时候，就想长大了，也要去里面上学。”
“没有其他原因？”
“没有。”答的人干脆，问的人心碎。但好在，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结果，至少何渭知道，周颖诗决定要去就一定会去。
晚自习结束后，周颖诗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是的，是所有的物品，桌面的、抽屉里的、旁边挂的抹布。
“干嘛收拾东西，你要搬家了吗？”
“何渭，我和班主任说了，从明天开始，我和舒洋座位换一下座位。你以后……”
“嗯？”何渭明白了，没等周颖诗说完后面的话，撂下一句“随你。”背上书包走了。
两人最后的同桌时刻就在模棱两可的对白中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