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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的家乡在皖北一个比较落后贫困的县城里。我们那里只要是年龄不算太大手脚还算灵活的大人,一般都会前往各个发达的城市去谋生,所以家里往往就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来到了江苏南部一个重工业比较发达的城市寻求发展。那时父母和家乡大多数的外出务工者一样,干着拆迁房子和跑货车的活。

车子行驶到一片充满建筑垃圾的民宿区停了下来,这是我们刚才便于司机说好的。这里属于这个城市的边境区域,发展还比较落后。但听说这里马上就要开发,好像要建什么度假区。我和弟弟快速的下了车,来到了通往民宿区的路口处。我站在路口放眼望去,发现好多楼房都被拆掉了,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瓦房矗立在那里,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有好多楼房的。我本来是想慢慢行走慢慢观看这里的,可太阳传出来的热列强光迫使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向着那些瓦房的其中一座走去。

这些穿梭在民营区的小路横七竖八的,而且路面上还充满着各种建筑垃圾,使我们步履维艰。在这些道路中,只有那条和大路相连的水泥主路是比较整洁平坦的,但走那条主路到我父母那会比较绕。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些小路还是平坦着呢,路边还种着各种花草树木。现在那些植被已被废墟所替代,路旁就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果树了。那些瓦房已显得破烂不堪,墙上出现了好多裂痕,上面的瓦由于时间长的关系,瓦边已经长出成条纹状的青苔,远远的望去,如同一条条绿色的线排列在屋顶。

我们走了很长时间,才到达父母居住的地方,那是俩间相邻的小屋子。在它们左边的主屋,已经被拆掉了,只留下断裂的残壁显露在那里。那些断墙边,停了一辆很破的小货车,那是父亲前几年买的,不知道倒了多少手才到父亲的手里。刚走到屋子前面,我们便看见母亲在门前洗衣服。她看上去很矮小,发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才四十多岁的她,头上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发,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银光闪闪。那是银屑病造成的,已经有好几年了。我喊了一声,她先是抬头四处观望,目光触及到我们时显得特别高兴。然后她朝屋里喊道:“二庆,你快出来看看咱俩个儿子来了。”

“二庆”是我父亲的小名。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二,名字里又带了个庆字,所以大家都那么叫他。母亲说过后,靠左边的门就开了,父亲迎了出来,脸上充满着笑容。他下面穿了一件马裤,上身光着膀子,整个身体被晒得黝光发黑。他向我们这边走来时,总是一瘸一拐的,看着走得很是艰难。我看到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心里有点难受。然后我就看到他右边那肿得特别厉害的小腿。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这中间他也没打电话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跟前,把我们手中行李都接了过来。接着满怀关心的问我们:“怎么没打电话让我接你们啊,这大中午走了那么远的路,肯定热坏了吧?”

弟弟露着被炎热导致的有些变形的笑脸说:“还好,不怎么热,就是路有点难走。”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父亲的腿说道:“从大路上到这里其实没多远,在那里等你开车来接还没有直接走的快呢。”

接着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们跟着他快点进屋子里去。我们跟在后面走着,弟弟也看到父亲肿着的小腿和我小声谈论着。

这俩间瓦房,右边是做饭的,左边是睡觉的,空间有些狭小。房子中间的山墙裂了个很大的口子,周围刷的白粉墙已经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砖头。我们先是站在门口和母亲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左边的房子。此时屋内显得很昏暗,我和弟弟因为在烈阳下待的太久眼睛有些不太适应。等我眼睛慢慢适应过来,发现屋内有些凌乱,那件布满破洞的沙发上,扔满了衣服,床上也是如此。估计是因为太过劳累,没时间收拾吧。屋子里昏暗的原因,是因为它只有一个窗户,还被黑色的布遮住了。我听到了后墙中间那台床机不停运作的声音。那是我上次来的时候,因为天气太过严热,父亲就从商贩那买的二手机。虽然它的制冷效果很差,但总要比吹风扇要好太多了。我进来没多久,便想起要往家里打个电话,向爷爷奶奶报下平安。

随后我们便和父亲聊了起来。母亲没有加入我们的聊天,她洗好衣服便去做饭去了。因为今天我们来了,她准备多炒几个菜。在和父亲的聊天中我才知道他的腿是拆房子的时候,从楼上掉下来摔的,休息了几个月才好。由于他腿受伤比较严重,拆迁活是不能干了,他现在只能开开车替人家拉拉货。后来我又在母亲那得知。本来医生是让父亲在家继续调养着,可他急着想挣钱就没有听医生的。那小腿肿的那么厉害,都是经常开车硬踩刹车踩的。知道这些后,我开始慢慢被父亲的默默付出所触动,但很快又被自己另一种感触所覆盖。我在心里想着:这命运怎么就是那么喜欢捉弄人。我爷爷因为干活把腿摔伤了,现在又轮着我父亲,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轮着我。

在和父母相处的这几天,我越来越能体会到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不易。我现在长大了,父母有好多话都会对我说。他们经常和我讲谁谁喜欢在背后里使坏,又或是谁谁为了自己的利益一点情面都不顾。我慢慢感受到现在人心的灰暗,想要在基层社会中好好的混下去是多么不容易。现在不是你只要肯吃苦肯踏实干,就能过得好的,这都要看你是不是爱动歪脑筋爱和别人玩弄心眼。这一切让我经常想起爷爷说的话:人心不古啊!

我现在好怀念学校里的同学,他们中间虽然有很多顽劣份子,但内心都是那样纯净。我们在晨光照耀的教室里朗朗读书,在满地青草操场上嘻戏玩耍,在宿舍走廊的灰暗灯光下相视而谈。期望着快点开学吧,感觉学校才是我的归处。尽管学校里有很多我烦的人,有很多我烦得事,可我还是对它满怀着眷恋。

我的爷爷奶奶一直都说父亲是个特别老实的人,当然他给人的感觉也是那种特别淳朴的农民。我的母亲那就更不用说了,由于她的大脑受过刺激的原因,心灵就像小孩一样纯洁。想着他们要在这充满乌烟瘴气的社会中生活,我就觉得特别不容易。如果换作是我,我估计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我常常会很气那些在学校里没有任何理想报复的同学们,他们整天只会讨论自己的衣食住行。老师常说我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可希望要是寄托在他们身上,国家迟早都要完蛋。

转回到现在,我又很讨厌这些活在社会基层的人,包括我父母在内。他们能把脑子稍微拿出来点,去想更广更美好的世界不好吗?整天非要围着自己的那点小圈打转,所有心思都放在平凡的生活还有与别人的勾心斗角之中。但当你真正去了真正去了解他们,去深入他们世界的时候。你会发现平凡之中的伟大,他们其实对于这个复杂的世界来说,往往是最单纯的。他们从来不去多想什么,只要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便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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