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之后,陆诚嘉邀我去散步,我们便绕着小区走了起来。小区楼房看上去虽然很破旧,可是植被什么倒是挺丰富的。灌木丛里夹杂着各种杂草,随意蔓延又显得井然有序,这可能有人为干扰的元素吧。
我们结伴同行,在楼宇之间显得很渺小。午后的阳光透过楼宇之间散落着,普照着小区的植被。不知是不是小区楼房分布比较统一的因素,风倒是比别处加剧了几分。在没有阳光照射的楼房的高大阴影里,风吹的有些寒凉。
“陆诚嘉你常常有没有看到一样事物勾起一些感触呢?”我问道。
“有。”
“那你能讲讲一些感触比较深的地方吗。”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因为你平时看起来都显得很平静。”
“有很多地方,这些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才能活出真实的自己”
“那你这样有没有感觉活的特别孤独呢,没有人理解你。”
“不会,我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处。”
“那你在别人面前是故意装成这副高冷模样,还是对别人根本就不屑一顾。你懂意思吧?”
此时他正走在我前面,当我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身体好些突然僵了一下又继续走着。
“我好像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怎么?你不习惯。”他有些试探性的问着。
“我还好,至少你在我面前还算正常一点。”
“那就行。”
他说过之后,我们便不再多言,绕着小区继续走着。前方不远处的路旁堆了一些沙子和水泥,一个脸庞脖子晒得有些黝黑的工人正用铁锹攉着砂浆。看他劳作的样子,让我想起放暑假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到工地那些在大太阳下工人干活的场景。那被风吹日晒锤炼的身躯,有一份敦实感,给人带来一种安全感。
我们从他身边接连路过,他没有抬头看我们,而是低着头弯着腰不停的劳作着。刚朝前走一小段距离就看到路边的有一排新砌的围墙,有一个瓦工师傅还在拿着砖非常认真的摆放着敲击着。围墙很矮,成椭圆形围拢着,里面种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看来这是要给小区绿色植被规范起来,不过我还是觉得让它们自由生长比较好。
“你们这小区有多少年头了,你知道吗?”我问道。
“几十年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停顿一下说:“反正小区挺老的。”
看着附近充满陈旧但设置都很独特的一切,我有些感慨的说着:“很有年代感啊,我挺喜欢有年代感的事物的。”
“你也是个喜欢怀旧的人?”
“难道你也是?”
他停下了脚步轻轻的点下头,然后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穿过了小区楼宇之间,出了小区的大门,环绕着小区的围墙向着小区后方走去。围墙边是一条很窄的水泥路,越往后走路边越杂草丛生。渐渐的杂草开始蔓延至路上,草叶总在我们裤腿上摩擦着。我们在杂草的摩擦声中终于走到了后面,那是一片乔木林,虽已步入秋天,这里植物仍显得繁茂,林木之下尽显幽深清静。
“这里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陆诚嘉看着树木林有些出神的说着。
“你小时候,不是一直跟着你父母在温州生活吗?”
“不是一直,那时候我妈经常带我回娘家。”
“是不是你妈每次和你爸闹得不愉快的时候。”
“不只这些时候吧,那时候小区里那个家是母亲寄托感情的地方,而这片树林则是我有寄托归属的地方,那时候还是很小的我总喜欢自己独自在这片树林下走走,感觉心中的所有不愉快,都被这里的万物所吸收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出神的侧脸,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我竟有些感伤。我仿佛能想象到,那时深受伤害,那个小小的他独自散步的场景。
“你恨你的父母吗,给了你这么个不愉快的童年。”
“以前恨,现在所有一切都归于平静之中了,谈不上恨,也没有爱了。”
“那你……”我一下想到我一直想说的话,显得有些迟疑。“你到现在有没有真切的体会过你深爱一个人又或是别人深爱你的感觉。”
“没有,我的心早就死了。”
“好可怜呢。”我非常小声的感慨着。
“其实我内心深处挺向往书中所说的那种爱的,可是我感受不到……”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真的感受不到。”
他带我走进了这片树林之中,阳光也随之被隐没。感受着脚下地面泥土的柔软,闻着树木的清香,我的心情舒畅自然。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之地,声音感觉比平时大上了几分。他走着走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向着一个地方走去。我跟在他后面默默的走着,最后他在一颗老槐树下停下了。他蹲在树根旁,从旁边拾了根枯枝开始拨弄起土来。
“你是想挖什么吗?”我有些好奇的问着。
他简单的嗯了一声,继续奋力的挖着,一波又一波的土被翻了出来。我在旁边绕有兴趣的看着,不时帮他把挖出来的泥清理远一点。他挖了很长时间终于停下了手,泥坑里一个破旧发污的榆木盒子显露了出来。他小心的拿出了盒子,显得有些兴奋。说真的,他这种表情可是很少见。
看着木盒我轻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没有什么,一些童年的回忆。”
“童年的回忆?”
“嗯,属于我的回忆。”
“能不能现在打开,让我看看呢。”
“可以……吧。”他好像有些难为情,回答的不是很肯定。
我意识到这一点,连忙说道:“没关系不看也行,这是你宝贵的回忆,外人看也有些不合适。”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陆诚嘉说过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先出现的是几张发旧的本子,本子下面是一颗颗小石头,有黑的、青的、橙黄、墨绿的……
“你小时候怎么会喜欢收石头呢?”我好奇的问着。
“那是我无意间收集起的,感觉特别有意义。”
“那……,这些小石头在你心中有什么意义呢?”
“小时候,我的手总喜欢动,于是我手里总是把玩一些东西,之前有过笔、弹珠、小模型什么的,到后来感觉小石头特别有意思,它们中的每一颗都陪伴我很长时间,带我走过孤单寂寞的时光。”
看着那一颗颗历经岁月看上去仍然很光滑的石头,我又有些感慨。没想到一颗颗小石头,竟然成为陪伴他成长的一切。那时候小小的他该有多孤独呢。
“那几张本子里面写的都是什么呢?”我把视线又转移到本子上说道。
“没有什么,都是小时候自己的一些心里话。”
“那方便给我看看吗?”
“现在暂时不行……”他思索了一下继续说:“等以后你我关系走的再近些吧。”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想看,你还是在我心中继续保持这种神秘感吧,把你了解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我在你心中很神秘吗?”他合上了木头盒子,轻轻的问着。
“嗯,感觉你一直高冷古怪,令人琢磨不透。”
“是吗,可能我很早以前就把自己的心封闭了。”
“那你肯定会有被孤独和惆怅完全淹没的时候,那时候很痛苦吧,是不是想找个人大哭一场。”
“‘大哭一场’……那倒没有,只是那种孤单寂寞的感觉会比平时强烈几分。”
他说过后,把盒子又放了回去,用土填埋了起来。
“那你想不想体会一种爱和被爱的感觉呢?”我把我心里一直想说的话又试探性的问了一遍。
“想和不想都谈不上吧,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我的内心深处真的好冰冷。”
“哦,是吗……”
他此时已埋好了土坑,我示意他起来继续走走,我们便在这边乔木林之下继续走动起来。
乔木之间有很多四季常青的书,也有一些跟随季节的树。它们或光秃或繁茂、或直挺或微弯,颗颗深植于大地朝着蓝天努力生长着。秋日的阳光大部分已被隔绝在树林之外,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