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野草
全场一片寂静,片刻,场馆炸开了锅。
每一只妖兽在被人捕捉的那一刻起,都会被强制缔结契约,灵魂和血脉的压制会让其此后一生都唯命是从,除非契主自己解除。现在这情况……妖兽吃人了?!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上师府的妖兽,吃了上师府的人,被吃那人还是万年以来唯一的飞升者!
场下,那个放出白鹤的女孩也没了初时的镇定,目光茫然的仰望着天空,刺眼的阳光也盖不住她脸上的惶然。
“那孽畜要带萧白跑!快追!”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人潮中数百道身影如利箭出弦拔地而起,窜向空中奔白鹤消失的方向而去。白肖方才所坐的位置就只剩下黑衣男还在原地,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垂首看了眼场下那个女孩,一咬牙,也随着奔上空中。
什么是心脏骤停呼吸停止啊,白肖压根就没想到这只大鸟脾气居然这么大,自己不过就是骂了它一句,真就一口把自己吞了?
就好像被两扇大门狠狠地拍了一记,然后就滚进了某个狭窄濡湿的通道。好不容易停下来,所幸没有当场去世。察觉身体无碍白肖试着站起来,可手脚所触黏滑稠闷,稍稍一用力又滑倒下去,像塑料袋装满了一团稀泥再泼了一层油。如果这是那大家伙的肚子里,那为什么这里边这么冷!
白肖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刚才一阵惊慌没什么感官。这会儿心绪稍定,只觉得身处寒窖,四面八方全是阵阵刺骨的寒意。自己身上还穿着原来的羽绒服呢,在这儿却跟没穿衣服似的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叫做温暖的东西。
也不知是自己眼镜花了,还是这里本身如此。白肖抖着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下,入眼一片氤氲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团团似红似白的朦胧光亮。
别吧,难得穿越一回,要凉在这儿?
一股无力感从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升起,像大雪封疆遍布脑海,又慢慢转化成一种仿佛提线木偶般为人操控的憋屈和愤怒。白肖面无表情的用力搓了搓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黏滑怪异的触感中站起身来,望着不远处那团红白交错的光亮,迈开了步子。
他一直是那可坐绝不站,可躺绝不坐,可不出门绝不换下拖鞋的懒散人。二十年来他做过很多随心的事儿,但主动去争取什么,基本没有想过。活着嘛,那么累干嘛。
但前提是,活着!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发生的这些个如梦如影的事情,确实让他觉得自己像是闷了头的鸡,分不清东南西北。穿越也好,做梦也好,至少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白肖干脆取下眼镜塞进兜里,反正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什么。像自己第一次滑冰一样,全身的力气全集中到了脚上,几乎是滑着前行,虽然速度很慢,但好在脚下平整,这样的触感,哪怕摔下去也不至于说是腿断血流什么的。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白肖拄着膝盖停下来歇会儿气。要按平常这么集中气力精神紧绷的状态,没几分钟就浑身大汗了。可在这里,非但感觉不到丝毫的活动燥热,反而那股股的寒气好像更深了。而且令他想骂街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按常理自己怕不是早就冻死了,这会儿居然除了有点累很冷,身体居然一点其他的异样都没有,一直保持着神志清醒,享受着冰冻牛肉的待遇。
叹气抬起头,继续前进。
白肖有些愁闷于自己如果要骂街,应该骂谁?没走几步的双腿,却不由得停了下来,哆嗦着手伸进兜里把眼镜取出重新戴上,看清了眼前。两个三米多高的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前面。俩洞口挨得很近,中间就隔着一道半米宽的石壁,青苔斑驳遍布。
可自己一路来也没看到什么洞口啊,自己眼睛度数又增加了?
白肖眯起眼死盯着两个洞口,犯起难来。两个洞口外形大小几乎完全一致,都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却有两道光芒从里面泛出来,左边红右边白,红的渗人,白的惊奇。明明光芒都很强烈,强烈到除了能知道这是俩洞口以外再看不到其他的内里,入眼却丝毫不觉得刺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肖感觉这俩洞像是在动一样,正在一点点的压缩着隔在中间的石壁,似乎总有一刻,会彻底把石壁给完全压没了,合二为一。
白肖莫名感觉背脊凉了一下,自己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团似红似白的光芒就是这个?
回头看了眼来路,灰蒙一片。回是肯定不回去了,这大鸟把自己吞了估计也没好心会再吐出去,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货的肚子里呢,只有前进。
只是……进哪个洞?
左边那个为什么是红光?里面会不是炼狱,无数饿鬼怪魔张着大嘴浮在一片看不见边际的岩浆上,等着有什么东西掉下去打打牙祭;右边会不会有一片大雾,雾里是不是藏着啥精灵鬼怪,抽着冷给人来一爪子?
白肖翻翻白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时候犯什么脑瘫。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白色休闲鞋,眼皮突然狂跳着走进了那团艳丽浓烈的红。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穿过洞口再回头,身后空无一物,那个洞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的场景,还是让白肖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得,这回是真的想往回走都没路了。
回过神来,白肖转着身体扫了一圈周围的状况,忍不住闭上双眼,想要一头栽到地上睡死过去。
这回脚下踩着的是实实在在的土地了,不会再因奇奇怪怪的黏滑摔倒,但也就是土地了。一眼看过去,直到天际尽头,都是一片让人心疲的苍黄。大地上除了坚实干燥的黄土,便只有一些细碎的小石子,最大的都没超过拳头,连一根干死的枯草都看不到。唯一与大地上这片沧茫的黄聊有出入的,便只是天空中浑厚的灰云。
四下静得可怕,白肖压下自己的呼吸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得听到自己心脏的脉动,不徐不疾,像以前失眠时听卧室那个钟表的滴答声,后来有段时间他失眠越来越严重,滴滴答答的实在惹得他心烦意乱,就给摔了。
忽地,平地而起一道风,尘土飞杨一下子就将白肖的身体裹住,白肖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又被风沙吹的赶紧闭回去。捂着口鼻就是一通连滚带爬,也分不清什么东西南北,好在风不大,飞起来的尘土也就那么一块儿地,跑到边上也就好多了。
白肖遥望了下风沙那边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得跟锅底似的,闷雷滚滚,也就只剩下大雨倾盆还没到来。初时的寂静荡然无存,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懒得再想乱七八糟的,白肖心神平静的转身往明亮处慢慢走去。庆幸的是,自己这一路虽然尽在担惊受怕,但好歹还没出现什么心力交瘁的情况,还有力气继续往前走,哪怕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天上看不到太阳,地上的黄土没有边际,白肖把兜里的手机也摸出来看了好几次,参加同学会前充满电的手机这会儿莫名而干脆的黑屏,彻底变成了块板砖。
从开始的平静,到慢慢有些焦躁,又到见怪不怪的继续前进。白肖逐渐忘记了时间这个概念,除了脚有点酸,除此无他。有段路他甚至干脆闭上眼睛走,迷迷糊糊的几乎将睡未睡,身后一声炸雷,又把他惊醒,脚步始终没有停下。
自己这是走了多久了?
白肖想回头看看自己离那片雷云远些了没,身后的雷声提醒他没什么必要。
过了好久好久,白肖的脑海就跟刮了一场龙卷风一般,混乱的胡思乱想和平静往复交替。最终把那些能到臆想的,天马行空的,企盼的,遗憾的种种都腻歪了个遍,什么思绪都没再剩下。单纯的想腻了。
直到……身后的雷声越来越远,逐渐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天地之间又重回一片寂静,白肖停下了脚步。
前方,有一株青绿的孤叶小草。
以及,一道熟悉,但却有些模糊的身影。
神色大振!
白肖当即迈开了双腿狂奔而去,几乎百分之两百的发挥了自己这双腿的能耐。来到跟前,那道熟悉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直到对方仿佛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一脸微笑的看着白肖。可白肖却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隔着十来步的距离,看着那人的脸,心里像是起了一场三百六十级的大地震。
太诡异了!
如果不是周围的风呼黄沙,绵绵荒漠,他甚至觉得自己正站在商场的巨大落地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