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灵壶山,陈啸换了一身打扮,腰上挎上长剑,用法门封了自身法力神念,直接往最近的城市走去。
一年后,大周南边,九江郡郡城。
此时已是八月十四,离那中秋节只差了一天。
九江郡自古就有酿桂花酒的习俗,其中上品,还是大周皇室贡品,此时整个郡城内,早已飘满了浓郁的酒香,加上城中满街的桂花树,让人还没喝到这闻名的桂花酒,就仿佛已经泡在了桂花酒坛中,花香醉人,酒香更加醉人。
城内百姓,虽然近日都在忙碌酿制桂花酒,但也发现最近城内多了许多武林人士,这些人三两成群,走街串巷,脸上多带着兴奋之色,似是遇到了什么,可惜时间紧迫,这桂花酒的主料桂花却是不等人,却是也没人来搭理这些江湖豪客。
城内小九江边,有座观江楼,这地方寸土寸金,观江楼自然也是九江郡城内首屈一指的消金窟,平常百姓可是消费不起的。
今日,观江楼内却是早已人满为患,整个酒楼大厅,早已座无虚席,或是三三两两,或是四五成堆,竟全是随身带着兵刃的江湖人士。
这些人脾气暴躁,嗓门又大,举杯交盏,划拳斗酒不绝于耳,酒楼小二早已伺候的满头是汗。
江湖中人,刀口舔血,又好面子,最是挥金如土,也难怪能将这观江楼挤满。
此时大厅南边靠窗这桌,看桌上一排空着的酒坛,就知道桌上四人已经喝的不少,当中一个汉子,许是酒已上头,抬手重重拍了下桌子,吓的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
这汉子犹不自知,对着同桌好友高声说道:“那孤城剑,真不愧是武林豪侠,该受我等敬仰。”
许是对着汉子刮躁有些不满,边上一桌有人呛道:“这孤城剑若不算是豪侠,我等何苦千里迢迢来这九江看那八月十五双剑对决?”
“就是就是,孤城剑行侠仗义,谁人不知。”
此话一出,大厅内众人却是连番附和。
汉子脸露不屑,自顾自灌了口酒,等四周安静了些,又说道:“你们可亲眼见过孤城剑行过侠,仗过义?”
边上几人,看这汉子似是肚里有货,都来了兴致,当下有人站起身子,抱拳说道:“这位好汉,可是有什么消息,快于我等说道说道。”
汉子被人这么一捧,也笑呵呵抱拳还礼,嘴里连称不敢当:“某一路赶来,路过南阳汾水县,却是听说,那黑水十八寨,被人连根拔起,无一活口。”
“嘶,可是那臭名昭著,前年朝廷出兵讨伐,都无功而返的黑水十八寨?”
“我也听说过,这十八寨,各自寨主都是一流高手,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是孤城剑所为?”
众人一听,有人倒吸凉气,自然也有不信的,却都盯着这汉子,等他下文。
汉子看自家备受瞩目,有些自得,“某也不信,那十八寨易守难攻,没有千军万马,何人可破?也是某酒喝上头了,壮了怂人胆,当夜摸去看了个明白,却是这十八寨,真是被人端了,连那山寨,都被烧了个干净。”
众人初时听到酒壮怂人胆,都哈哈大笑,听到下文,俱有些震惊:“十八寨都是如此?”
“都是如此!”
“你又如何知道,这是孤城剑所为?”
“某自是没亲眼所见,可是隔天就有人拿了十八寨所聚匪银,分发附近穷苦百姓,某问了明白,却是那孤城剑无疑。”
众人闻言,都不敢置信:“那十八寨,多年抢掠,不说全部,单是一寨,想来也是白银万两了吧?孤城剑居然全分了?”
汉子听了有些不屑:“不然某怎会如此崇敬,那匪银,岂止白银万两,怕是黄金万两都有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忍不住说道:“这黑水十八寨,人人得而诛之,若是有人领头,为民除害,我也自会义不容辞,杀上山寨,可要是万两黄金放在面前,却是没这视金钱如粪土的觉悟。”
“这孤城剑,果然如此仗义。”
“我来时,也听说孤城剑自南阳以来,已经连挑二十五位武林名宿,全败其剑下,却无一人身死。”
“这孤城剑,剑法高明,为人又如此仗义,当是我辈楷模。”
“明日八月十五,这观江楼上于清平剑一战,我等能亲眼所见,也不枉来这江湖走一遭了。”
“是极,是极.....”
众人议论纷纷,大厅角落里的陈啸,却是听的摇头苦笑。
这些人口中说的孤城剑,自然就是他了。
他这次下山,就是为了试剑江湖,其中难免会与人结恶,遇到该杀之人,他也自不会手软,一路走来,凭借这身剑术修为,自然名声大噪。
陈啸有些恶趣味,突然想到一剑西来,就借了这叶孤城的名头。
那黑水十八寨,陈啸路过,自然就顺手除了,期间也没解除自身封印,所用也是一身剑术,算不上身为修士欺杀凡人,那黄白之物,对于他这位修仙中人,自然是毫无用处的,遣了个人分了了事,省的轻松。
只可惜进入这江湖之中已经一年,他剑术修为倒是颇有进展,但那心剑一说还是毫无头绪。
这次和清平剑比试,为何会这般沸沸扬扬,陈啸不知,但对这清平剑,他却是抱了极大期望。
这清平剑,武林传闻,也是个行侠仗义,好为民除害的英雄好汉,其年轻的时候,与贼人厮杀,不幸被贼人毒瞎了双眼。
眼睛瞎了,其剑法却是更加厉害,闯下了清平剑的名号,这也是为何陈啸明知要被众人围观,也要与其比试的原因。
纷闹的一晚不提,隔日中午,陈啸早早站在了观江楼楼顶,等着清平剑现身。
他所下战书,约的时间正是午时。午时刚到,下面纷乱人群中,却是走出个麻衣老叟。
这老叟站出人群,对着陈啸招了招手。
陈啸有些不解,这老叟没理会四周起哄声,对着陈啸喊道:“老头子就是清平剑,王汉一,还请少侠下来说话,老头子老咯,可上不去了。”
陈啸闻言,抬眼看向这老叟,果然双眼紧闭,怕是清平剑无疑,当下跃下观江楼,白衣飘飘落到老者近前。
四周围观众人听到这老叟居然就是清平剑,连忙让出空地,人家武功高强,要是交手之间将自己误伤,怕是有理也要说不清。
陈啸一落地,这老叟似是能看到一般,盯着陈啸说道:“果真是剑法高超,剑气逼人。”
陈啸脚步一滞,这老叟双眼失明,居然能感应自己,莫非找对人了?当下抱拳一礼,开口说道:“后学未尽,还请前辈赐教。”
老叟却是摆了摆手:“老头子半只脚入了棺材,却是比不了剑了,就是要比,也不是少侠对手。”
“这是为何?”陈啸有些不解。
“老头子年轻时,立下志向,期望能凭手中之剑,荡平时间腌臜事,还这世间一个朗朗清明,武林同道抬爱,称了个清平剑,可惜如今年事已高,这世间不平之事,又何其之多,我心灰意冷,手中之剑也已经是个死剑。”
“反而少侠所练之剑,少侠以为只是枝末小道,却不知,你这枝末嫩芽,生机盎然,只等那春雷炸响,蓬勃生长,岂是老头子这死剑能比的?”
陈啸心有所获,又似不甚明了,当下长揖到底,“前辈高见,小子却是不懂,小子一路行来,不知心中志向何在,还请前辈教我。”
“罢了罢了,老头子就再出上一剑,老头子知道少侠规矩,凡是败者必须留下自己剑法秘籍,这就算是老头子认输留下的吧。”老叟说话间,往旁人借了把剑,随意一剑刺向陈啸。
这一剑使来,平常之极,陈啸却从中感到夹杂在里面的莫名气息,这种感觉,说不明道不清,却能清楚体会到老叟所说的志向,有老叟年轻时为这世间清明的期愿,有为了这志向的坚持,到如今的不甘,如今的心灰意冷,如今的死气沉沉。
“这世间居然真的有剑意,这就是剑意么?这就是剑意么?”陈啸嘴中喃喃自语,心中震惊,连带着体内剑丸,都有些跃跃欲试,想将这莫名气息吞噬吸收。
老叟收了剑,似是听到陈啸喃语,摇头说道:“又哪有什么剑意,心之所向而已。”
陈啸如遭雷击,心中恍然,这就是‘心’的力量么?这就是老叟心中要拔剑的理由么?这就是所谓的剑意?还是心剑?
陈啸思绪乱飞,看老者要走,忍不住又问道:“敢问前辈,可知道心剑?”
老叟脚步一顿,似是谈到了自己老友,脸上露出了笑意:“老头子不知,倒是武林同道,都说我心中有把清平剑,或许这就是吧,少侠的呢?”
说完这些,老叟不再停留,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陈啸对着老叟转身离去的默落背影,又抱拳一个长揖,随手解了自身封印,摇身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他这一走,却是在江湖当中,留下了“八月十五观江楼,孤城剑得清平老叟指点,一身剑术突破天人之境,飞升而去”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