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她被他们带到了这个府邸,听他们说,这儿是容都城首富的府邸,宋家。那时候的她十五岁,十五岁的她一身男孩子的打扮,并且早已学会了一身的本领。带她来到这儿的人收到了管家的钱,数了数便得意地离开了,管家示意她跟着自己,走进了这个大宅子中。
走到了院中,她看到了一个衣冠整齐,衣着华贵的男子坐在亭中正看着书,那便是宋子瑜,她明白,这定是自己的新主子。
她从五岁起便不停地被人买来卖去,做的都是最低等的工作,为了谋生,她不得不认清现实,正视自己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在哪儿,她甚至记不全自己的名字了,她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告诉自己,一定要将自己打扮成男孩子,还有一定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自己散下头发的样子,绝对不可以轻易换回女装。
究竟是谁这么告诉自己的,她已经没了印象。
管家带着她经过亭子时,管家让她学着自己的模样向亭中之人行礼,她学着管家的动作,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她低着头,直到听到了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起来吧”,她忍不住地抬起了头,望着正冲着自己笑着的宋子瑜,那是一张很温柔的脸,她是这么觉得的。直到管家在旁边训斥了她,她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连忙低下了头,缓缓站起。
“无需如此紧张,你便是新来的家奴?你叫什么?”
“回公子的话,小人不知自己之名,只知道小人姓王。”
“你脖子上挂的云佩倒是挺别致,可否给我看看?”宋子瑜注意到了她脖子上带了一块碧绿色雕琢精致的玉佩,便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一看。
“公子最好不要,他们皆说这是一块儿不祥的玉,会给他人带来厄运,小人怕公子沾了晦气。”她又一次十分恭敬地低下了头,避开了宋子瑜伸过来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点儿。
“既然晦气,那你又为何要将玉佩戴在自己的身上呢?”容子瑜轻笑,收回了手。
“因为,这是小人唯有的一个物件儿,或许与小人的身世有关,故再为晦气,自己也要守护住。”
“你尚不怕,我又有何惧呢?”
她看着容子瑜的面庞,那是多么温柔的一张脸,她不忍心再拒绝,便将玉佩取下,递到了容子瑜的手中。
容子瑜端详着这块玉,看了一下道了一句:“真是一块儿好玉,可惜只有一半儿。”
“一半儿?”
“是呀,这儿的楞面明显是破裂之后所留下的,想必还有另外一半,只是看这裂纹,想必这玉明显是有人故意掰断的,还有些裂纹,倒是显得有些美中不足了,”宋子瑜想了一下,忽然灵光一脸,有些激动地说道,“不如,我为你取一个名字吧,珛,王珛,如何?”
王珛痴痴地看着宋子瑜,一旁的管家木讷的王珛,有些急了,连忙冲她说道:“还不谢公子赐名?”
王珛听到了管家的话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低下头,道:“谢公子赐名。”
再抬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宋子瑜早已走远,王珛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窃喜,自己终于有了名,终于是有名有姓之人了,她暗暗许诺,一定会护着自己主子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当王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她坐在甲板上,背着阳光,她想起了往事,恍惚之间,猛然发现竟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船平稳的停了下来,看着面前人群渐渐聚多,她为不被发现,便压低了帽檐,她混入人群,顺着人群走下了船,她来到的这个城市确实是一个繁华之地,相比长年以来受战火侵扰的褚国,倒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王珛下了船之后便看到在远处高高耸立着的雪山,雪山被阳光照射得闪着光芒,金光闪闪的,让人不禁产生对其的向往之情。
她快速穿越了城镇,来到了山脚下,她抬起了头,望着直入云霄的山峰,她深吸了一口气,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工具,准备上山。
【蔚国】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着大地,燕晴绯走出了宋子瑜的房间,宋子瑜仍然是昏迷不醒,脸色越加的苍白,嘴唇也渐渐发紫,浑身还不停地颤抖着,她希望王珛可以快一些找到灵息草,或者是白珞澪和夏璟愚能够及时将瑞国的王请来。
燕晴绯走在长廊上,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似乎如今的自己已经走了好长时间,她好像还是找不到自己的房间,面对着这一扇扇一样的房门,倒是有些糊涂了,她走到了一扇门边,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比较像自己的房间,便自信地推开了门,推开门后,她发现这个房间的无论是摆设还是格局都与其他的几间房截然不同,原来是又走错了,就在她打算推出房门时,她忽然发现了在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丹青,透过月光,她看清了丹青主人的样貌,画中女子像是背对着画师,头微微侧了一点,可以大致看清画中女子的侧颜,虽称不上倾城之色,但也可是说得上是惊艳动人,女子穿着一身青衣,静静地坐在荷花池边,她仿佛在看着荷花,心里好像还在想着什么事情,青衣与荷叶融为一色,唯一不足就是荷花有些败了,否则肯定是更加精致的。
不知道为什么,燕晴绯看着女子的侧颜,总感觉好像有一点儿似曾相识,却迟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位女子。
她合上了房门,准备继续去寻找着自己的房间,燕晴绯就要合上房门时,猛然觉着画中的池塘像极了前院儿中的那片荷花池!恐怕这二者还有着什么联系吧?她是这么想的。
【络雲山】
随着夜幕的降临,雪山上的温度更加低了,王珛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来攥在了手心,瞬间感觉到了身上变得暖和了起来,因为晚上她看不清方向,所以她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息一夜,明日再继续去寻那灵息草。
她找到了一个山洞,便快速地走了进去,她坐在山洞的最里面,静静地握着玉佩,死死地抓着那仅有的温度来源,赶了一天的路使她疲惫不堪,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这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蜷缩在一角的王珛,他打量了她一番,这时,他的目光凝聚在了王珛手中的玉佩之上,他有些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他慢慢地抽出了王珛手中的玉佩,捧在手心中,随即拿出了身上的另一半玉佩仔细比对,当两块玉佩重合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起,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人。
因为没有了唯一供暖的来源,王珛的身体开始有些冻得发抖,他看到了王珛这样,立马将玉佩塞回了她的手中,尽量不去吵醒她,并且将身上的毛绒披风取下,温柔地披在了王珛的身上。
他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王珛的睡颜,不禁心里一暖,就如小时候一样,他终于找到了她,找到了他的赋雪······
【五十年前】
幻市之人,犹如半神。伴有天命,可达永生。
五十年前,王珛还不叫王珛,事实上,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名字,被贩卖人口的人随意地叫着阿十,因为她是那些人找到的第十个孩子,她被关在笼子中,随着那些人东飘西走,若是碰上了想要来买走自己的人,才可以离开。
那个时候她六岁,她自打有记忆以来就开始过着四处飘走的生活,她处处受人冷眼,吃不饱也穿不暖,十分煎熬地度过了一天天漫长的日子,对于她来说,被人口贩子拐走,或许是一件好事情,至少可以吃上东西了,即便是剩饭,即便是再难以下咽的食物,她也十分乐意去吃下,因为她知道,只有吃下去,才能活下去,她不想死,她坚信,终有一天,她可以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努力活下去,这个世界终究会有人是需要自己的。
可是,连年的饥荒,使他们的日子变得一天天地煎熬了起来,人贩子因为迟迟无法将自己卖出去,于是便将自己遗弃在了路边,那个时候的她瘦瘦小小,干巴巴的模样根本就不招人喜欢,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去买走自己呢?
她穿着破旧的衣服,光着脚丫,在雪地中走着,她环抱着自己,努力将暖意留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一个寒冬,她的身体终于还是受不住寒冷,开始渐渐地僵硬了起来,走起路来也变得十分吃力,她的双腿开始剧烈地抖了起来,终于,她扛不住严寒,直直地倒了下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自己被裹在了一个棉被当中,感觉十分柔软暖和。
“你醒了?”她看着从门口走过来的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冲着自己十分温柔地说着。
“嗯······谢谢你救了我。”王珛奶声奶气地对着这个少年道了声谢,然后对着他笑了一下。
因为房间里十分暖和,王珛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缩在便被当中,就漏出了一个小脑袋,看上去十分可爱。
少年看着这张可爱的小脸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说了一句,不客气。
他坐在床边,帮王珛掖了掖被子,然后随口问道:“我姓唐,名雍,字少斓,你叫什么呀?”
“你的名字好长呀,别人都叫我阿十,这个大概就是我的名字吧,不过我依稀记得我姓王。”
“阿十?这不像个名字呀,倒是像个代号似的,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嗯······我们在大雪中初遇,便叫你赋雪的吧,王赋雪?怎么样?”
“嗯嗯,那,阿十,诶不对,雪儿很喜欢这个名字呢!”她笑得很开心,对于她来说,这是第一次可以笑得这么开心,而对于唐雍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有人在自己的面前那么真诚,那么无忧无虑的笑着。
这个笑让他沉沦其中,不经意间,他那颗早已对世人所不抱有希望的心开始渐渐地融化了,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所融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