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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缺

我的脚伤好了,还是跟着主人学剑。可又有些怕看到他,每次面对他,总是心跳得厉害,想逃避,可又舍不得。

他有时候还是亲自纠正我的剑法,态度温和淡定。在他面前,我越来越沉默,生怕一句不对,泄漏了心思。可我也越来越了解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他要我做什么。

他经常看书到中夜,我会事先为他剔亮铜灯,备好他喜欢的书籍,然后默默陪在一边,偶然送上一盏清茶。两人经常这样长夜中沉默相对,虽只是守着他,我心里还是快乐的。

有时我等得久了,趴在一边睡着,醒来时却总是被他抱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主人虽然沉默寡言,对我还是关心的。只是……这种关心和我希望的有些不一样。

主人最近越来越不安,似乎藏着什么心事,让我也猜不透。他好像在急切地等待着什么,眼中偶然会闪动着热情和凄凉,我看着只觉心动,可又担心,或者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那一夜,有明月和落花,主人破例奏响清涧溯玉。他从不弹琴,想不到一出手就是天籁之音。我不明白,今天是不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他会弹出这样动人的曲调,在想什么呢?

可他只是沉默地抚琴,我也只能沉默地为他换上一炉好香。我该感激他吧,他把别的人都打发走了,却留着我侍奉。

南翔香甜腻华美的气息中,他双目微合,敛去了眼中温存遥远的星光,嘴角却多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平时那种平静得有些悲伤的微笑,是有点心醉神迷的笑容,似乎陷入某种不可追及的快乐之中。而在那里面,他不是遥远模糊的神,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星光下,当他对着一样东西微笑的时候,你会觉得那就是世上最美妙的事物。可他向来很少有外露的情绪,而今天——例外。

那么,就这样吧。只要他喜欢,我可以一直静静呆在一边,看着这春风般醉人的笑容。即使——他眼中没有我,没有这个莽莽的大千世界。

他不断地弹奏着清涧溯玉,我则沉默地守在一边,不知道多久。这情形让我有点悲伤,忽然想起一句话——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晖。

这终夜不息的清涧溯玉,是为谁折损呢?

月光下,清涧溯玉幽暗细腻的琴面上似乎有水光闪动,我吃了一惊,看清了冰玉色的琴弦上多了暗泽,主人的手指正在流血。他竟然弹了这么久,手指被琴弦磨破也不知道。

我忍不住惊呼了一下:“主人,你的手伤了!”

他手指一颤,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崩,琴弦断了,一天明月如霜,却已将西沉,初晨的薄云在天边泛着淡淡的晕红。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一夜就过去了。

我这才觉得两腿酸麻得厉害,一身都沾着露水的湿润。

他茫然扫了我一眼,缓缓起身,瞪着天地间第一道阳光。那金色的光芒微微燃亮了他轮廓深刻的脸,令他像石刻的天神一样不真实,而他的眼中,却燃烧着某种深刻而绝望的情绪,似乎有什么珍贵之物从此割舍。这个刹那,他似乎没有生命和灵魂,只剩下天风狂飙一般的悲痛。

主人忽然含混地自语:“不成的,原来真的不成……”他向来毫无情绪的眼中闪耀着凌厉,让我心里一寒,微微退了一步。

他慢慢走向阳光,骨胳发出微微的响声,似乎出于极度激烈的情绪之中。每走一步,华丽的汉白玉地面上就多了一个深刻的脚印。

主人忽然对着升腾跳动的初阳厉声大喝:“不,不要出来!”他大吼一声,掌力连环击出。顿时狂飙暴起,美丽的宫苑中草木摧折,远方云气翻卷,天风鼓荡。

这个男人,竟然打算靠一己之力,阻止日升月恒么?不错,他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可他毕竟不是神。他如何能改变永恒的天命?

我在狂风中摇摇摆摆,惊骇欲绝。侍从们闻讯赶来,不住惊呼,却不敢接近。我不敢逃命,主人在这里,我怎能舍他而去?

轰隆一下,主人竟然击断了一根汉白玉大柱!轰隆,又一根巨大的白玉柱石轰然而下!高大的宫苑开始震动,地面颤抖,这个宫墙大概要塌了!主人却茫然不觉,眼中闪动着狂烈的火光。宫墙发出巨响,裂缝越来越大,扑地一下突地塌落。

电光火石之间,我什么也来不及想,爬过去狠狠扑向主人,奋力拉他。背心忽然一阵剧痛,我大概被飞下来的落石打中了,猝然陷入一团黑暗。

梦里香氛不绝。

甜腻华美的气息,是他睡房夜夜点燃的南翔香吧。甜得恶心的味道,主人却毫不在意,看得出来,他其实不大喜欢香味,大概每夜的香氛也是为他虚空中等待的那人而点燃。

我在一片黑暗混沌中载沉载浮,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人在温存地亲吻着我的心口。像春风又像细雨一样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却只在心口附近。

他是谁?我是个孤儿,后来做了杀手。那时人人害怕我讨厌我,谁肯这么吻着我呢?就算是凝月,她是个天真豪爽的女孩儿,自然也不会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而且,我的心口有个小秘密。自幼我那里就有个胎记,艳红地灿烂着,正好覆盖在心脏上。是谁在亲吻我的胎记?

亲吻慢慢热烈起来,伴着一个含含糊糊的叹息声:“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是你留给我的相见信物吗?原来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他不再说下去,把头颅轻轻放在我胸膛上。我忽然觉得胸口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他脸上的汗珠还是泪水。那个刹那,我心头一阵晕迷。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这样说?可他如此悲伤,如此依恋地挨着我,我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我呻吟一声,慢慢清醒过来,看到他浓密光润的黑发铺满我的胸膛。那个刹那,我想我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他感觉到我轻微的动作,慢慢抬起头,对着我笑一笑,低声说:“果然是你,紫。”他的眼中柔情漫溢,就像最明亮的春水,带着温存的波光。

我一时不习惯这么亲近的称呼,愣了一下。于是主人又笑了,亲昵地亲吻着我的脸,低声道:“我会让你想起一切。”

我茫然问:“什么……一切?”他只是笑,笑得昏暗的睡房似乎也明亮了许多。我几乎无法直视这双春风般醉人的眼,只好红着脸,垂下眼睛。

他说:“想不到,你变得这么害羞。”忽然揽着我的肩膀。他的动作很小心,正好不会碰到我背上的伤,却把我揽了个结实。

他衣衫单薄,身体烫热得火烧一样,眼中闪动着热情的光彩。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亲近,脸上越发涨成了通红。可是,必须承认,这个拥抱真是甜蜜的。

他闷声笑着,不紧不慢地把头凑到我的耳边。我觉得有点痒,忍不住缩了一下。他笑得越发得意,坏心眼地张嘴慢慢啃我的耳朵,又咬又舔,似乎那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耳根子麻痒痒地,激起了某些不该有的反应,令我想发抖。

那个变得像个顽童的人笑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的笑声伴着他炽热的气息,一阵阵灌入我耳中,令我狼狈不堪,只好低声讨饶:“主人……”

他微微顿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叫我的名字,你忘了么?我是谁?”说着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我犹豫了一会,想起山庄的人私下议论时候说过他本来姓凌,于是说:“凌。”心里模糊地掠过甜蜜。这么器宇高绝的男人,正好适合这个凌字吧。

他愣了一下,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喃喃道:“你叫我凌?”沉默一阵,直到我有些不安,他忽然笑着亲了亲我的嘴角:“那好吧,你就叫我凌。”

呵他愿意让我叫他凌。真是意外,那么久的梦想,一下子成真。我捧到了九天的星辰。

他就这么抱着我,我觉得很甜蜜,忍不住浅浅微笑。过了很久,低声问他:“凌,可你没有弄错么?我一点不记得你说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弄错么?”

我心里很害怕,紧紧地看着他。如果他说弄错了,如果他后悔了……我岂不是从云端跌下地狱?我将如何是好?

他微微直起身子,我心头咯噔一跳,他忽然大笑起来,把我抱得更紧,柔声道:“不会错。”低下头亲了亲我心口的胎记。

凌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比春水更迷蒙,低声道:“十八年前,你死去的时候,就是这个地方带着致命的伤。紫,你为我挡了那一剑,我怎么会记错?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他吸一口长气,不再说下去,搂在我腰上的手却越发烫热了。

我茫然了一下,十八年前?那时候,凌还只是个孩子吧?是怎样的感情让他一直刻骨铭心?那个为他挡了一剑的人,他一定很爱凌吧?爱得不惜性命。但我怎么是他,他早已死去。凌是被太多思念逼得接近疯狂了么?

我有些不安,低声道:“凌,你说的那人……已经为你而死了。我是赵紫啊。”

凌温柔一笑,又开始啃我的耳朵,含含糊糊地说:“没错……我怎么会错。那时,你死掉了,我本也不想活啦。可你告诉我,让我等十八年,你会转世来找我。你要我好好活着,代你活在世上……”

我心里一寒,某个可怕的念头慢慢升起。那人要他等待十八年……

耳中清清楚楚地传来凌温柔的声音:“紫,这些年,我就这么等着,等得要绝望了。可我想,你从不骗我,你一定会来的。那天晚上,正是第十八年……可我没有等到你。那时候,我有些疯狂了吧。可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你的胎记,和当年的伤口一模一样。”

他急切地说着,胸怀烫热,我心头却冷得坠入了冰窟。

十八年前,那人死去了。而我,十九岁。老天真是残忍,让他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我却已明白自己不是对的那一个。我该怎么办?

他的胸膛还是那么火热,我却已冷却下来,慢慢推开他。这一用力,牵动背上的伤口,痛得冷汗直流。他有些着急了,又想搂我入怀,我咬着牙躲开。他浓眉一挑,微笑了:“你还是这么喜欢作弄我。以前不都是我拿你没办法吗,你现在倒装得这么怕我了。”

我听了只有苦笑的份儿,缩得更远。他怕我再挣扎,沉吟一下,缓缓放下手,低声问:“紫,怎么啦?我抱得重了,弄痛你了么?”黑宝石般的眼中尽是关切和温柔。

我忍着痛说:“不是——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凌楞了一下,又笑了:“紫,你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过一阵你就习惯了。”

我慢慢苦笑起来,认真地看着他,吃力地说:“主人……主人……我已经十九岁了,可那个人死于十八年前。”

他一下子呆住,直直瞪着我,眼光忽然变得危险起来。过了一会,他还是笑,笑声却有些仓促破碎:“不,紫,不要开玩笑。前世你老是作弄我,那没什么,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的笑声忽然顿住,变成一声干涩的尾音。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绞痛,微一动,又牵动背上的伤,隐约觉得一阵潮湿,大概破裂了。

但我可以忍,从小就是杀手,什么苦头没吃过,这点伤……这点心痛……算不了什么。一咬牙,我狠狠吸口气,慢慢笑了:“对不起。主人,我也很希望是,可我我不能骗你。”

凌楞了半天,笑容僵住,盯着我不说话,忽然一把提起了我的衣服,硬生生把我拖到他面前,口气惨切:“紫,我说过——不要开玩笑!”

我被他凌厉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阵绞痛,却没有回避。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蹩脚杀手、低贱的侍从,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他并肩。可老天做证,我的心,和他一样高贵。他可以不爱我,但我不会骗他,绝不。我不要偷来的爱情。

我们沉默着对视良久,凌深深吁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缓缓松手。这句话出口,他似乎又是那个沉静无情的主人了。他眼中曾经动荡激烈,如今已成谜一样的平静。

我茫然了一下,几乎不能适应这个变化。真可笑啊,我那个意外的幸运,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不是我的东西,始终不是我的。

我狠命从他床上挣了起来,吃力地跪倒,咬牙道:“主人,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失望。”

他静默地笑了笑,隔一会才说:“不,我相信世上有他。他会来的。”他平静地说了这句话,目光半沉,似乎有一丝凄凉掠过。

我心里绞痛得更厉害,知道凌已经不是刚才那个火热亲近的人了,他的心又已经远在云山之外。背上越来越潮湿,痛得麻木。也许,这是上天在惩戒我刚才那点偷来的幸福?

我慢慢爬下他的大床,摇摇摆摆地想挣回自己的住处。他静静看着我,忽然伸手止住:“就在这里养伤吧。我今天换个地方住。”

我心头苦笑。他倒不嫌弃我这个下人弄脏他的床,可他还是要换个地方住的。毕竟,我和他什么干系也没有,难道还妄想他留下不成?

他沉默地留下一瓶膏药,然后叫进来两个小厮,让他们为我重新处理背上伤口,这才离去。我背上激痛,心头倒是麻木一片了。

我苦笑着,心里嘲笑自己的贪念。我曾经那么渴望凌接近我,如今不是已经办到了么?我和他亲密相依,我甚至可以叫他凌。他是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寒山无名客,却是我唯一的凌。这么私密的称呼,我独享的甜蜜。

所以,也没什么不好吧?

然,这一夜再不能入睡。满室的南翔香气味,甜腻华美,那是那个人的喜好吧?他一直在这里,在凌的心中。我吃力地伸出手,用劲抱住凌睡过的棉被。上面有他的味道,有点像山林的雾气,带着隐者的淡泊傲慢。

忽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那天之后,我病得厉害,但我搬回了自己的住处。

就算凌不爱我,我不需要他可怜。就算只是他的侍从,我也有自尊。

我整日整夜地发烧,觉得自己大概活不成了。听着凌派来的小厮在窃窃私语,商量我的后事,不知道怎么的,反而有些欢喜。既然凌已经不在乎了,我还在乎什么呢?

凌没有来看我,但是请了最好的大夫,冷月谷千毒狂人白雪潇。

冷月神医白雪潇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烧得一塌糊涂,见了谁都只会微笑。我从小受的是杀手的教育,性情沉默严谨,很少笑,凝月试过很多次想弄笑我没有成功。但这时候病得稀里糊涂的,除了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我也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只是,一个大男人,再是心伤,总不能对着人哭。那就只好笑了。我的心事,不需要人知道。

我看不清白雪潇的脸,但我知道他也在笑:“无名客这种没心没肺的混帐,想不到都有人肯为他卖命。”他的声音清越,有点像那天凌奏响的清涧溯玉,很是动听。

但这个声音悦耳的人动起手来却是毫不容情。他直接走过来,老实不客气撕开我背上的衣服,狠狠两下子就把裹伤的布全都扯了,然后吹一声口哨:“好家伙,伤成这样都还能活,你这个奴才真是命贱啊。”我痛得冷汗直流,几乎又昏阙过去,但我不想对他示弱,只能昏昏沉沉瞪着他,眼前却是一片迷糊,看不到焦点。

白雪潇一边手脚麻利地为我重新处理伤口,一边轻声嗤笑:“无名客也太自负了。他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么?这种伤他居然自己动手给你治,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他说着,顺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小奴才,你记住,我白雪潇才是救你小命的人。”

我脑袋被他敲得很痛,却没心思再瞪他,心头忽然有些欢喜。

原来,当初是凌亲手救下我的性命。那时他还不知道我心口的胎记吧?但他亲手救我。就算我不是他等待的人,他也出手了。

这次,我病得死去活来,他不肯来看我,大概只是觉得太尴尬,无法面对吧?可他请来了白雪潇。凌……也许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冷酷的人。

我心头喜欢,又有些伤感,忍不住微笑。这次却不是勉强撑出的笑容了。

看不清楚,只听到白雪潇低声吸了口气,似乎吃了一惊。他的手微微一抖,扯动我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白雪潇低声咒骂一句,不再说话,恶狠狠地继续处理我的伤势。

但我从小接受训练,耳力奇佳,已经听清楚他那句话:“奶奶的,怎么笑起来这么像凌寒那王八蛋?”

白雪潇的手脚粗鲁了很多,似乎满肚子不高兴。我有点困惑,不知道凌寒是谁,但我只要做我自己。思想越来越混沌,我又慢慢陷入晕迷之中。

我挨了几天,慢慢病好了些,神智清醒不少,总算看到白雪潇的样子。这个浑人借着治病的理由,每天变着花样和我过不去,说得不客气点就算虐待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小小仇家,我得看清楚这浑人的样子。

偏偏白浑人采药去了,我躺在床上等了半天,他才哼着小调施施然回来。不用问,一听那悦耳得可怕的声音,我就知道是白雪潇来了。

看到我能够坐起来,他倒是吃了一惊,恶狠狠瞪着我,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但我比他还吃惊。想不到张狂粗鲁的白雪潇,其实是个风姿华丽的美男子。他的衣服有点花哨,容貌漂亮得接近轻佻,五官也过分秀丽了些,长眉美目,朱唇如染,就连他粗鲁的神情也带着天真恶劣的意思。

白雪潇见我死死盯着他,白玉般的脸忽然红了一下,随即凶巴巴地说:“小奴才,看什么看?”说着顺手一巴掌甩过来。

我老实不客气一翻腕,牢牢扣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我都病好了,你还想折腾我么?”

白雪潇一下子着了道儿,涨红了脸,似乎是想讨饶又羞于出口,一时呆在当场,显得又气愤又委屈。我只是个下人,这几天病要好了,侍侯我的小厮也都已回去。四下无人,白雪潇可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笑了笑,忽然发现这个人真有趣。白雪潇被我笑得着恼,愣了半天,恨恨道:“就知道无名山庄都没有好人。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和凌寒一样混帐!”

我心念疾转,缓缓道:“凌寒是谁?”却已隐约猜出——难道这是主人的名字?是了,他自称寒山无名客,里面带了个寒字的。凌寒……凌寒……可白雪潇怎么知道?

他自知失言,面色忽然苍白,勉强含糊道:“什么凌寒,没听说过!你听错了吧?”

我哼了一声,看着他涨红的脸,忽然很想逗他,缓缓道:“真不说?”掌心两道真气灌入他手掌。这是人身要穴,最是怕痒。他果然啊呀一声,全身一阵颤,笑得眼泪直流,边笑边骂:“你这个死奴才……哈哈……你敢作弄我……哈……我一定好好收拾你哈……”

我故意气他,笑道:“你自管骂,声音好听着呢。”加紧灌入真气。这个浑人趁我生病整得我很惨,这时候我不抓住机会报复,那就是笨蛋。

白雪潇笑得全身抽搐,玉雪般的额头汗水涔涔。他真是罕见的美人,这样子越发漂亮。他微汗的额角让我想起了什么,心头绞痛,一松手,放开了他,低声道:“你不肯说就算了。”

他笑得狠了,身子有些发抖,好一会才静下来,恨恨看着我,低声骂:“忘恩负义。”

我看着他额头的汗珠,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凌湿漉漉的脸。凌是个爱流汗的人,那时候,他想必又高兴又悲伤吧?不知道脸上是汗还是泪呢?

呵凌。他曾经那么烫热地靠着我的心口,毫无保留地爱恋。

都——过去了,我不能再想下去。s我心里一痛,想必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白雪潇看着我,忽然有些发慌,呐呐道:“小奴才,你没事吧?”他倒是不记恨,才被我作弄过,现在又担心我的死活了。真是个孩子一样的人。

我摆摆手不想说话,白雪潇迟疑道:“小奴才,你真想知道?凌寒就是你那个混帐主人,寒山无名客。”说起这个名字,他天真悦耳的声音忽然一沉,我听出里面的恨意。

这个答案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真肯告诉我。沉吟一下,我说:“主人的名字,大概是个秘密吧?多谢你肯和我说。”

白雪潇哼一下,悻悻道:“假情假意!要不是年龄不对,我只怕以为你是他儿子。你们真是像。”我听着他又开始说浑话,有点好笑。

凌不过三十多岁,哪里生得出我这么大一个儿子。不过,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十八年前他的情人死去的时候,他也就十六七岁吧?那是稚气未脱的年龄了,他却记挂一生。这么深刻固执的感情……白雪潇知道凌的名字,想必他们是旧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恨凌。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白雪潇沉默了一会,闷闷地说:“我自然恨他。我的哥哥白文瑾,当年就是为他挡剑死掉的。他害得我六岁就做了孤儿。”

原来如此,那个人叫做白文瑾,他们两个果然是亲人,怪不得有着相似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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