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从包里拿出几件深灰麻色衣服，和两双男式靴子，递给斐月，“娘子。奴婢帮你换上，看看尺寸是否合适……”
话说到这，小蝶自觉不对，斐月叫她买的是男装，虽然这衣服是最小码的，但对于她们两个女子来说，必定是肩宽腰肥，尺寸肯定不合。
斐月也意识到这一点，轻轻地笑道，“不必试了，大一些是正常。对了，在这鞋子里塞上棉花团，我们走路多少也能合脚些。”
今日她在公堂之上的那番言语，估计很快就要传遍整个乡里，她不愿意多生事端，还是乔装打扮，趁着天黑没有人注意离开刘府得好。
小蝶应着，便去外面翻找棉花团了。
斐月独自一人留在屋中，这才卸下一口气，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皎洁美好的脸庞被一层不知名的情绪笼罩着。
今天在衙门公堂上，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好像是问她话的人，不止是李府尹他一个，好像还有一双眼睛，躲在不知名的暗处在盯着她一般……
那种感觉十分诡异，但她又实在说不出来在公堂之上，除了负责审案的李府尹，还会有谁！
“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反正她马上便要离开这里，斐月宽慰了下自己，就把这丝顾虑抛之脑后。
一个时辰后，夜色深沉，天边繁星点点。
“今晚的月色还算晴朗。”
已经换好男装，头戴帽子的斐月跟小蝶贴着后门墙边儿偷偷溜了出来。
小蝶有些紧张，“娘子，要不我们等没月亮了再……”
“无妨。趁着月色也好赶路，只是晚间人少。”斐月笑着摸了摸小蝶的脸，说道，“等一下，我们两个还少了一样东西，胡子！”
……
另一边，一处僻静院落里的凉亭中。
黑袍银纹的男子坐在石桌前，正悠闲品酒。
十三从墙头翻身跃下来，黑影闪动，几下到了肖睿恒跟前。
“主人。”
肖睿恒看了他一眼，手下倒酒动作未停，“她们走了？”
十三点头，“是！我亲眼看见她们主仆二人女扮男装，天黑后溜出后门。”
“往哪儿去了。”
十三不假思索道，“京城。”
肖睿恒的手下一顿，剑眉微微挑了一下，“你听见的？”
十三面无表情道，“主人，那残疾女子提到，她要回京城的斐家。”
斐家，斐月，自幼不良于行，残疾……
回想起公堂上，斐月镇定自若的语气，那般沉着缜密的思维，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子可不多。
肖睿恒不太相信，她身上的病会是个“意外”，这么看来，斐家里绝对有人不希望斐月好。
他想不到，这个女子在杀了人，有人替她顶了罪的情况下，竟然会打算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
“她不是个蠢人，这次回去，若不是顾念，那莫非是要去了结么。呵。”肖睿恒知晓斐月绝非什么白莲花，以德报怨这种事她应当做不出来。
“十三，你继续跟着，在她到京城之前，将她每日所做，每天所言，皆传书信于我。”
十三神色一正，“是。”
他虽不明白，肖睿恒为何对那两个毫无威胁性的女子这般上心，可他也不需要明白。
只是……十三的耳尖忽然动了动，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抬起眼眸，看了看肖睿恒。
现在他跟主子的对话，是属于什么级别的，绝密还是？
肖睿恒的眸色近看也是纯黑的，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浓墨，他知道十三现在想的是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到肖睿恒这个动作，十三浑身的警惕又放松了下去。
想着这里离京城路途遥远，斐月还不利于行，想必到达目的地应需数月，肖睿恒的心里隐隐有些情绪莫名，“还是跟前面一样，勿伤她们。”
十三点头，见肖睿恒再无其他吩咐，便飞身一跃，从墙头再翻了出去……
院儿内房门发出一阵响声，沈乐双打着呵欠从门里走出来。
“你这下属放着堂堂的大门不走，非要飞檐走壁，我还当是遇见了刺客，扰我清眠。”
他神情慵懒，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只披了件白色外衣，看起来倒像是刚被吵醒的模样。
可他脚下的速度不慢，只片刻就到了肖睿恒的跟前。
“是扰你睡觉了？”肖睿恒举起酒杯，一饮见底，才冷瞥了他一下，“可我怎么记得你已经偷听许久了。”
沈乐双嘿嘿一笑，想伸过手去抢肖睿恒的酒杯，“你怎么自己吃独食啊，趁着我睡觉，偷喝什么好酒呢！”
肖睿恒也不跟他抢，任凭他拿走酒杯，从桌上酒壶往里面倒酒喝。
“你不是说现在已经不喝酒了么……？”沈乐双倒了满满一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的脸上忽然有些纳闷儿，“这酒是什么名字，怎地一点儿也不香。”
肖睿恒眼底毫无情绪，“你一尝便知。”
沈乐双看了看他，颇有些半信半疑，别看肖睿恒成天不苟言笑，仿佛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他就是一只狐狸！
不过，他刚刚自己已经喝过了一杯……
没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沈乐双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白水么。”只是刚从湖底下拿出来，有些许冰凉。
肖睿恒眼眸渐渐深邃起来，半晌，他才开口，“是。”
自从她走了之后，他便发誓，此生再也不会饮酒。
如若那天，他没有被有心人利用，借酒灌醉，他说不定可以救下她来……
如若不是他贪杯，如若不是他太过大意，如若他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沈乐双放下酒杯，他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来，他伸出手，把酒坛子举起来，对准月光照射处。
果然，本平平无奇的酒坛，在被姣白的月光一照，逐渐变得通体透明，酒坛里剩余的水也清晰可见，周身如同有光晕流转一般，十分晶莹美丽。
“这是她送给你的酒……”
不，原先酒坛里面的酒已经被喝光了，现在里头盛满的是清水，确切的说，这是她送给肖睿恒的酒坛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