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锋拿着电话，循着蒋建言给他发的地址，导航地图上绿色的箭头不断地向左、向右的移动，最终带他来到的是城中最大的医院。
他在车场停了车，熄了屏的电话又亮了起来：“喂，蒋医生，你的诊室是在哪里？”
“上来吧，我在门诊六楼，尽头便是。”蒋建言说。
韩锋抬起头，看着这讨厌的素白的门诊大楼，猛然瞅见蒋建言正站在那落地大窗前，目光正好与他对视。
他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这个医生有种淡然的超脱感，虽然是一个医生，但骨子里却更像一个商人。
韩锋搭了电梯直上六楼，电梯门一开，寒肃之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把大衣往身上紧紧地一裹，鼻子一抽一抽地往门道尽头走去。
“咚咚……”
门内传来蒋建言的声音：“门没锁，请进。”
韩锋进门后，蒋建言并没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只说：“韩先生，喝些什么？”
“不必了，蒋医生，电话里说的那件事……”韩锋是个急性子，根本不想和他在这煞白的诊室里长谈，单刀直入地问。
蒋建言转了手腕，看看时间，说：“韩先生很赶时间吗？”
“我还有个应酬，约了9点，所以，蒋医生还是言归正传吧？”
“韩先生，你把那硬盘带来了吗？”
韩锋“哦”了一声，笑着说：“对对，一物易一物，您看我这记性！”
蒋建言给他倒上茶，一股清烟从杯中跃然而起，他说：“韩先生，请喝茶。”
韩锋拿出那蒋建言给他的硬盘，推至他面前，说：“蒋医生，不要拖延时间了，您让我给Shirely做的那些事，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自己还贴了不少进去，咱们可不能食言呐？”
“那些事？哪些事？这不应该是你向齐小姐认错后做出来的补偿吗？”蒋建言端起茶，吹起那茶气，抬了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韩锋听了这话，忍着心中不爽，问道：“蒋医生，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如若我给Shirely办好了这个服装演出，您会给我《卢思道像》的原图，怎么，现在您不想认帐了是吗？”
“韩先生，前提是，你认了自己剽窃了齐小姐的工作成果了吗？一直我都是这么和你做交易的吧？”蒋建言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在韩锋身上投射数秒后，转向诊室的门外。
门没上锁，门道中灯光下，有一个影子在微微颤抖。
“呵呵，蒋医生，你只是一个医生，我与Shirely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俩自己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干涉。”韩锋的话开始转趋刻薄，“再说了，你和Shirely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关心她？莫非你看上她了？我可告诉你，Shirely可不好惹，她的性格强势，你一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驾驭不了这个女强人！”
韩锋啊韩锋，你如何比得上我对她的了解？女强人这个词，只是齐雪的掩饰罢了，她的内心世界，试问除了我，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背对着蒋建言的韩锋，没有听见对方答话，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继续道：“蒋医生，Shirely和我，都是王千驰的得意弟子，可这王千驰，一直以来都偏爱于Shirely，我自知天赋不如她，可我也有努力过，可能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吧，小至在学校中的每一次考试，大到毕业后的每一光华比赛，无论我事前多么投入，我都没有办法赢她一次。”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处处不如她，所以这次，你就趁着她不留意之时，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成果都抄了过来？”蒋建言问。
韩锋突然哈哈大笑：“呵呵，这些不都是小儿科吗，是她自己不留密码，亏我还花了大价钱从国外请了黑客，都不费一点功夫，黑客都觉得自己小材大用了……”
门外的影子再也忍不住，冲进门来，朝着韩锋就扇下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打得韩锋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你……你竟然如此作为！我真的是，真的是有眼无珠！”
冲进门的正是王千驰。
他接到蒋建言电话时，对方说请他来医院谈谈对齐雪的心理疏导，他还觉得奇怪，这些事，不是应该对她姨妈说才对吗？
到了诊室门口，听得里面有韩锋的声音，才没敲门，站在了门外。
然而最终是证实了自己的学生，做了这个会被钉在耻辱墙上的不耻之事，他最终还是给了韩锋一个耳光。
“老师，我……”韩锋跪在地上，低着头，手捂住被老师打得发烫的脸。
王千驰气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起来，别跪我，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蒋建言扶着王千驰坐上了椅子，倒了茶，端至他手边，说：“既已成事实，教授您还是接受了吧！”
“蒋医生，想不到在你面前失礼了，我这个老人家，还真是……唉……”王千驰扭过头，扬了扬手。
“韩锋，你从入了我这专业那刻起，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比Shirely笨，我一直都和你说，你和Shirely不同，她专攻服饰设计，你专攻饰物设计，你们俩个，在不同的专业方向上可以取长补短，相得益彰，可是你总觉得我偏爱于她。”王千驰说话的声音变了，刚才的那个骂声，似乎让他的喉咙扯哑了。
韩锋抬起头，泪痕满面：“老师，可您真的了解我吗？我还是想专攻服饰啊，您看，我设计的成服，市场占有率比Shirely高多了，不是吗？”
王千驰摇摇头：“可是你偏离了我的初衷，我的理想，我要的并不是市场占有率，我要的是大众的认同，认同我国的服饰文化，并不比西服差，我要的是这个，你一直都不懂，你太势利。”
韩锋听了，再也不跪着，站起来说：“那行，老师，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剽窃了Shirely的成果，想必我也不能再在国内这行业里呆下去了，正好国外一间设计行，想请我过去做首席设计师，我还考虑再三要不要去，现在看来，我还是去吧，省得低头不见抬头见。”
说罢，他转身离去，关门那刻，对王千驰说：“老师，您保重身体。”
韩锋还对蒋建言道：“蒋医生，如果你是喜欢Shirely，请对她好一点吧，她一个人，内心挺孤独的。”
诊室里，只留下了蒋建言和王千驰。
蒋建言将一个录音笔交给了他，说：“王教授，这是刚才的录音，您收好。”
“为什么？蒋医生，为什么您要这么做？”王千驰不解。
蒋建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写了地址的纸，递给他，说：“不为什么，就当是为了您的初衷吧，那录音笔，还烦请您交给齐小姐，今晚我要搭乘夜机外出交流学习，应该有一段日子不在这里，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齐小姐问您，您把这一并交给她就好。”
“家里的地址？”王千驰听得糊涂，家里的地址就这么交给一个病人？
站在屋外远远的蒋建言，看着她进了屋，嘴角扬起了笑容，才推着行李箱上了在路边久等的计程车，对司机说：“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走吧，去机场。”
“等多久都没问题啊，反正都是计时间，那您坐好。”司机边系着安全带，边说，“我说先生，住在这里的，都是有钱人吧？”
蒋建言笑笑没回答，司机看到的，只是他帅气的脸、身上名贵的衣服和居住的环境，看不到的，却是他对屋内那女人的牵挂和不舍。
我等了你这么久，这次，是不是应该轮到你等我回来了？
这别墅有三层，首层除了进门的那刻有简单的装修外，走进去，竟然只是毛坯，甚至连地砖也没铺。
“有没有搞错……”齐雪不敢想象，“这医生的口味可真差！刚才还赞他呢！”
她扶着楼梯上二层，才发现这屋里别有洞天。
在这层，有开放式的厨房，冰箱里堆满了食物，看样子，他是把一星期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想必是一个好厨子。
洗碗机刚停止了转动，齐雪以前还和夏桐吐槽过，洗碗机是这个时代最无聊的设计，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之前，还得把餐余都清洗一次后，才能放进洗碗机，不是多此一举吗？
齐雪突然来了个念头，打开了洗碗机，里面的餐具却摆放得整整齐齐，簇然如新，她心里想“这医生是不是有洁癖？”
吧台上有全自动的咖啡机，咖啡器具一应俱全，台上还有她最爱的黑咖啡粉，她拿起打开闻了闻，心里的警戒似乎被放了下来。
然而，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全卷，被挂在了客厅的中央，她张圆了嘴，奔至画下，一帧帧地细看，双手颤抖着在画上细抚。
“天啊，这……这是真的吗？”
这客厅，似乎冥冥中有指引，牵着齐雪一直往三楼走去，走廊和楼梯的墙上，挂着诸多她只能在博物馆或电脑上看到的真迹，她拨通了王千驰的电话，说：“老师，这蒋医生，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家里，有很多文物啊，您看他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