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狭小空间,厚重窗帘隐隐射进细密的光线,无比昏暗,不同于以往或乖巧温顺,或冷漠疏离。
如同成了另一个人,充斥红血丝的双眼写满暴怒与不驯。这时的梁泓,让人想起此前他作为夜间酒吧舞者的姿态。
邪魅勾人,他的目光如同盯着死物直直的盯着还未灭下手机屏幕上跳跃的简讯。
隐秘的查不到发件人的手机号码,发来一条能让那个人逃避起来的消息。
[顾安言下礼拜要和景漠结婚了。]
‘梁泓’歪头看了眼,从喉咙中发出沉闷的哼笑。
像他那样的人,有什么和他争夺这具身体的权利。
不过他确实很久没出现了,以这具身体再一次面对世界。
“顾安言……”久违的再呢喃出这个名字,眼角竟漫开近乎病态的疯狂。无法抑制的兴奋跃然而上。
那个人抵死不让触碰的禁忌,还真是让他抓心挠肝的好奇?
……
顾安言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邵敛会是在城东。
她前来城东监督工程的实施现况,邵敛来这的理由是什么呢。
脑中过了一遍光明集团,以至邵敛有关的势力,不得所以然。
顾安言走上前,邵敛恰好也看见了她。她也注意到,邵敛对面还站着一个人。
肆意张扬,不足形容。
顾安言却顿住脚步,眉头狠狠一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泓。
问题是,他怎么会认识邵敛?
而且,像换了一个人。
邵敛温和的冲她笑笑,“顾小姐,听闻喜事将近,届时一定前去沾光。”
顾安言平静的换上笑容,“不胜荣幸,上次是我失礼了。”
“改天,再请邵先生吃饭。”
邵敛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顾安言?”梁泓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二人的交谈,顾安言抬眼,对上他饶有兴味的眼眸。
顾安言不动声色的点头,心下怪异感更甚。梁泓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二人交情不深的样子。
那人只是嗤笑一声。
邵敛也笑看了两人,“我就先走了。”给他们留下对峙的空间。
顾安言双手环胸,笑意不达眼底。“这次又是唱哪出戏?”
梁泓歪了歪头,眼中琐碎的笑意,他倾身靠近顾安言,鼻间萦绕熟悉的香水气味。
准确意义上,她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对她早有耳闻。
与其说他是梁泓,不如说他是另一个人——‘梁让’。
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
梁让轻弯眉眼,扬起无害的神态。“你怎么在这?”乖戾分毫不减,顾安言注视着他,若有所思。
梁让见状,亲昵的贴近一分。“怎么啦。”软糯的尾音悄无声息勾动死寂的内心,又实在捉摸不透。
默然片刻,顾安言轻轻勾起嘴角。毫不在意的蹂躏了一把眼前人舒适的毛发,梁让稍稍一愣。
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
顾安言只淡淡碰触,习惯性在梁让唇上轻啄,安抚道,“我今天公司有事,空了我再看你。”
顾安言离开之后,还在原地的梁让狠狠擦拭过唇上的痕迹,讽刺的勾唇,面冷如霜。
眼中炽热的疯狂无尽燃烧,重获自由的叫嚣着毁灭。
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
顾安言停住步子,歪了歪头。
面前无比熟悉的面容,竟然也是许久未见。
邢凉毫不意外,反而温润的等着她的靠近,“小姐。”
顾安言弯唇,“怎么在这。”而工程对接的负责人李运悄咪咪打量了两人,奇怪的磁场出现了。
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无比多余。
“咳,那什么…”李运打断两人目光的交汇,如芒在背,视死如归般开口。
邢凉抱歉一笑,“我们继续吧。”顾安言也点了点头。
这项工程本就是针对度假创立,不出意外,下个月底就能差不多完工。届时,身为主投资人的顾安言,义不容辞,理所应当会与景漠住进去,一个月,噱头十足,新婚蜜月。
其它三家继承人自然也会拥有入住权,美其名曰,缓和当下严峻的关系。
顾安言眉头一跳,让其他几位时刻关注她这场空头婚姻,还真是...有趣。
光是性子直的贺归就可以引爆,倔强到固执的陆沅也是一把火。她那对景漠虎视眈眈的林倾好友,更难以想象。最后,傲娇无比的景漠。
剩下的,更是意料中的其他意外。邢凉再次出现,梁泓和邵敛的碰面,不再纠缠的傅温,以及冷落的顾安若,夏妍熙。
就像一场棋子摆放完毕的棋局,谁也无法全身而退,卷入其中。
还会有什么小惊喜掩盖其中呢。
……
李运早已离开,剩下坐着的两人面面相对。
风轻轻吹过,相对无言。手中的咖啡杯氤氲热气,顾安言漫无目的的摩挲着杯沿。
“邢凉。”她轻淡的唤他一声。
“小姐,我在。”那人一贯恰到好处,分寸有加的亲近。
“你跟着我多久了。”
意料之外的问话,邢凉抬眸却又迅速低了下去。“……三年。”
从她车祸醒来的第一天,她所看见的,一直陪着她的人,都是邢凉。
眸色混沌,顾安言恍若未闻。
片刻,嗤笑一声。
“现如今,你还愿意跟着我?”
邢凉沉默。不懂她突然的问话,手心猛的攥紧。
顾安言突然认真的看着他。
“邢凉,我想听你的真心。”
邢凉心口一滞,一时没有开口。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赌下去?”
不是意想中的问话,反而叫他松了一口气。
“我的荣幸。”
邢凉毫不避讳,纵容自己此刻也许会暴露自己内心的目光,久久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他早就没有选择,早就丢盔弃甲。如果这是一场注定不能善终的局,他也不会眼睁睁看她面目全非。至少,让他继续在她身边。
即使无法承担千万分之一,也想奋不顾身在前方为她保驾护航。护全她的任性乖张,护全她的敏感内心。拼尽全力,不过是想努力给予,即使是他自己都无法给予自己的——安全感。
此刻的他,阳光依稀打在他的身上,顺着发丝,顺着温热的面庞,比柔和更深刻,是一种飞蛾扑火的温柔。
目光比他自己所想还要更深情,他已经全盘皆输,只因为那人是顾安言,他就绝对再无赢的可能。
还有多少时间,足够他这样毫不顾忌,贪婪的望着自己心上的人。还有多少机会,可以容许他这样做。
他无比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现在就很好。从前,他只想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就足够。可一旦有与她并肩的可能,他仍趋之若鹜。
他从来没有想过。
会有一天,居然变成这样。
却心满意足,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