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从出发到现在至少都有半个时辰,按理不该还在河中央,也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竹筏位置就没有动过了。”
就在夏林刚说完,小雀斑指着对面一阵惊呼,“快看,对岸的景色消失了”。
原本平静无波的河面渐渐有了动静,不断有建筑和人影浮现其中,活灵活现,就像是刚刚对岸的景色转移到了河面一般。
亦柏紧盯着河面,渐渐地他发现这些建筑和人们的服饰打扮就如同他现实世界中所经历看到的一样,有中式庭院,有西式洋房,有摆摊叫卖的大叔,有黄衣外卖的小哥,更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小朋友。
“哥哥,哥哥,你站在这干什么?快跟我来啊,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吃饭呢。”
“亦柏,回来啦。快来,洗个手吃饭了,今做了你最爱吃的肉,一会多吃点。”
“对对,你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下午了,快来吃,多吃肉才能长个。”
一间晒满阳光而又温暖的屋子,里面的一双父母微笑着向亦柏招手,旁边的小男孩拉着亦柏的手,使劲往里带,小小的人儿,力气却不小,亦柏感觉一股无形之力正把他往这间屋子里带。
如同灵魂出窍般,亦柏突然身子一轻,他已坐在了桌子正中央的位置。旁边的爸爸妈妈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劝着多吃些,对面的小孩则一边趴着碗里饭和鸡腿一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哥哥,多吃些,吃完了我们一会出去玩。”
一个五彩鸡毛毽子咻的一下从半空中落下,亦柏本能地伸出腿接住,连续踢了好几下。
“哥哥好厉害啊,快,快踢给我,我也能接住。”
亦柏一个用力把毽子踢向了对面的小男孩,小孩欢呼雀跃地玩了起来。这是个小庭院,妈妈坐在一旁的石头凳子上织毛衣,爸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电话,聊得不亦乐乎。就在亦柏环顾四周时,一只大金毛闻声跑出来,冲到亦柏面前也想要参与这样的娱乐活动。
“哥哥,接住啊。”
亦柏盯着这只五彩毽子再次飞到头顶。
“嘿,发什么呆呢?周五下课我们要开车出去露营,怎么样?来不来?”
亦柏发现自己走在一条绿荫石板路上,一个有着小酒窝的阳光大男孩在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方见亦柏愣神,嘻嘻哈哈地搂过肩,“就这么说定了啊,一定要来,大伙都去,就差你了,知道吗?”
等亦柏转头想要答复时,他已经坐在了车里。初秋晚间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在身上,沁人心脾。
“亦柏,你看那边的晚霞,还有田间的牛,有没有一种老牛自知黄昏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的意境。”
“嗯,是挺美的。”
“你看,我就说来对了吧,这路上的风景就已经值回票价了,来,零食吃起来,音乐响起来,嘿嘿喲。”
一辆吉普车里,五位青年随着音乐迎风呐喊,一路欢声笑语中,追逐着落日。
前方的落日越来越大,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灼热,车像是要冲进太阳中,亦柏不由得抬手遮挡这无法承受的热浪和刺眼的强光。
嗬,河面中如同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拖着他们进入到河水中,刚刚幻境中的景象还一幕幕飘浮在河面上。父母慈爱的脸,弟弟一脸崇拜,朋友间的嬉笑打闹,都在吸引着亦柏,不想让他离开。奈何亦柏手上的琉璃珠一直坚持不懈地在发热,刺痛感迫使他恢复清醒。
亦柏用手边的竹筏浆猛地拍打水面,驱赶这些影响他判断的画面,奈何这些画面只是短暂地消散,不一会就又开始重聚,并不断组建新的画面来引诱他深入其中。
亦柏决定不在关注河面的景象,竹筏上的其他人,除了清云红寂在原地打坐,所受影响较少外,剩下的都深受蛊惑,特别是小雀斑和夏林,人已经快被拉出半个身子了。
这样下去不行,亦柏推了推旁边的金池,金池额头冒着汗,正闭眼神情挣扎地在抗争着什么,看样子只能他自己来想办法了。
亦柏正着急得不知所措时,忽然瞟见不远处出现个巨大的黑影,正向他们这边游来,出于本能,亦柏感到了危机正在步步逼近。要是再没想到办法,他们可能真的会止步于此了,在这诡异的河里,被不明生物所吞噬掉。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亦柏回想这一路来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哪次不是死里逃生,敌人永远在暗处,但是他总能逢凶化吉,这次也一定可以,他不能让金池和小伙伴就这样白白牺牲在这。
「对了,在红寂的幻境中,他是被大刀划破了脸颊,血滴在了红寂的手上,然后他就被拉出幻境了,不是割断牵引绳也不是时间结束,他很确定,那是沙漏里还有一些些没有漏完的沙子。所以他的血是有某种作用的,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姑且一试吧。」
在旁边找到金池身上的佩刀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用血滴在金池的手心,静静等待了一会,没有任何效果,“咦,怎么回事?怎么不管用了?”亦柏又把身上的香囊解下来放在金池的鼻息下让他嗅,过了一会,不见金池的表情有任何的松动。
「会不会是血不够多?」亦柏眼看着这黑影快要逼近,心一横,用匕首在手掌心一划,一小股血顺着手掌心流向手腕,沾染了琉璃珠,滴入河面上。
只听滴答一声,如同被放大了一般,河面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慈爱的父母变得慌乱起来,他们抱在一起,困惑地望着亦柏,弟弟无声地留着泪,无助地站在院子中央,旁边是刚刚踢过的五彩鸡毛毽子。朋友们坐在车上,摇着手,像在问他为什么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原来这就是内心深处最渴望和害怕的东西。亦柏望着河面发着呆,直到所有的景象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哎呦喂,我怎么掉河里了,谁快来拉我一把。”突然旁边传来小雀斑的叫喊声。
亦柏害怕那个黑影还没走远,赶紧起身,伸出划桨,把小雀斑给拉扯上了竹筏。小雀斑一边在竹筏上整理浸湿的衣服,一边询问大家刚刚发生的情形。
“刚刚我可是做了个美梦,结果快要达成时,就哐啷一声,掉水里了,哎,白瞎一个好梦,你们呢?该不是这里有什么水怪吧?跟吞梦兽一样?能给人造梦?好夺人魂魄的?不过我们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小雀斑一醒来就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显然这次的幻境都是大家心里深藏最渴望的东西,这会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刚梦境编织所带来的余韵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亦柏,你受伤了?还流了这么多的血?没事吧?”随着夏林的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才集中到亦柏这来。
亦柏有些担心琉璃珠的秘密要被发现,只好飞快地编制一套说辞。“那个刚刚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在这香囊让我醒神了一会,不过这次的幻境好像是要厉害一些,所以为了不被他影响,我就拿刀划破了手指,这才得以完全恢复过来。后来我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我拿竹筏敲击河面,就把它赶走,然后大家就醒过来了。”
金池见亦柏的琉璃串上都是血迹,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过来,我先给你清理治疗下,大家也需要时间调息恢复下,我们先把竹筏固定在一起,各自休息下。”
另一张竹筏上的清云也盯着亦柏手上的琉璃串陷入思考中,一旁的红寂则是看了看手中的红痣,再瞟了眼沾满血迹的匕首。
就在各自调息中,芳琴师姐却呆坐在竹筏上,盯着水面发呆。“师姐,看什么呢?水怪应该早就跑了,你没受什么伤吧,我看你好像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小雀斑弄干衣服后就在观察大家是否需要帮助。
“我没事,就在想我们大家平安回学院就好了。”芳琴师姐的声音有些微弱,似乎不太开心。
“放心,这一路上我们不都逢凶化吉过来了嘛,肯定能顺利回学院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云城师兄和其他学弟们肯定都会好好的,等回学院了,院长大人在,所有疑难杂症都会被通通治愈。”
听着小雀斑的豪情壮语,乐观的发言,芳琴师姐有些被劝慰到,勉强笑了笑。
“对啊,肯定没问题的,只要到了对岸,接应的人就来了,我们会平安出森林的,大家也不要太过担忧了。”夏林拍着胸脯给大家做着保证,他是没看到刚刚河面上发生诡异的一幕,不然也不会这样大言不惭地保证了。
亦柏有些哭笑不得地听着他们在安慰众人,实在是不好再把刚刚恐怖的景象拿出来说,破坏现在难得的气氛。
金池一边用手帕擦拭着亦柏的手,一边叮嘱他,下次不要划这么深的伤口。他俩谁也没有发现,琉璃珠上的血已经渗透进了珠内,像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渲染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