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妩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你在右边，我在左边。你洗你的，我洗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两人一言一语争论起来，一条无辜的小鱼游过，倒霉地被凤妩抓了起来，砸向明霄。
不出一会，沉碧也加入了战局，小溪边闹腾起来。
凤妩对战两人，丝毫不落下风，但她还是高声叫道：“云景仙，云景仙，帮我帮我！”
云景靠在树下，看着他们闹腾的样子，脸上噙着一抹笑意。
听到这话，应了一声：“来了。”
云景自出生以来，从未有哪段时光，如这些年般快乐。有嫡亲兄弟在侧，有知己好友相伴，每日醒来，凤妩总是有穷出不层的花样，叫人应接不暇，也叫日子舒朗快活。
…
四人今年呆着的，是魔族的重城之一，也是与冥族、鬼族接壤的边陲之地，四通八达，人口甚巨，贸易往来频繁。
这日，一时兴起，说到上古洪荒之纪。
云景博览群书，过目不忘，他一边切着糕点，一边说道：“听闻洪荒纪伊始，寰宇之内，既未分九洲，也未成十界，只有中洲一块大地，幅员辽阔，四周被海水环绕，十族混居其中。”
明霄正在教沉碧写字，闻言抬头：“听说那时，中洲之外，南海之南，有一冰岛，独立于方外，是为极南之地。”
凤妩双手撑着脸，看着云景仙素手分糕，姿容优雅，也接口道：“史籍记载，极南之地罡风肆虐，终年积雪。纵使沧海桑田轮换万万年，极南之地的白雪也是亘古不化。啧啧，越说越想见识一番。”
沉碧从纸张之中抬起头来，看看他们三个，问道：“你们怎么都知道？”
明霄敲了敲她的头，嘲讽道：“这种寻常知识，也就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沉碧摸了摸被敲痛的头，看向凤妩：“一一，你比我小一百岁，怎么也什么都知道呀！”
凤妩眨了眨眼，颇为不自谦地说道：“大概这就是天资聪颖不可弃吧。”
云景将糕点往凤妩的方向推了推，才看着她说道：“一一仙这样说，是否是对那极南之地感兴趣了？”
凤妩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道：“知我者，云景仙也。”
云景伸手替她倒了杯茶：“待得历遍两洲三荒，便陪一一仙走一遭极南之地。”
临近薄暮，逛了半天的明霄和沉碧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
他们沿着楼梯走到客房，就见云景站在回廊前，看着远方。
二人不由地随着云景的目光看去，只见夕阳余辉给青山渡上一层柔和的暖光，而青山之上不时有飞鸟归巢，燕雀轻鸣。
赏着这样的景色，连带着心境都平和开阔起来。
“吱嘎”一声，房门开启，云景回过头去。
暮野四合，夜色将起的时刻，却因着房中出来的人，刹那间又亮起了无边明光。
“咦，看来我又起晚了呀！”
少女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三人的思绪。
云景定了定神。
沉碧看着眼前的凤妩，一脸痴迷。半晌回过神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一…一一仙，你…你又穿回红衣裳啦，可真好看啊。”
明霄也回过神来，面上一红，随即重重敲了敲沉碧的头，语气带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醋意：“好看什么好看，有表哥我丰神俊朗吗？”
沉碧揉揉自己的头，小声嘀咕：“就是好看嘛，比你好看多了！”
云景神色如常，微笑着称赞道：“绯红色的衣裙果然最衬一一仙。”
“秋夕之夜，咱们去饱餐一顿，大杀四方！”凤妩当先向楼梯走去，步伐轻盈，犹如红莲随风飘扬。
不久后，四人在沉碧看中的那间小馆子面前站定。
果然人声鼎沸，店中早已坐满了客人，很是热闹。
伶俐的店小二带着他们坐了下来。
四人相貌出挑，俱是气质出众之辈。
更何况云景与凤妩，生来便注定了是万众瞩目。
店中一道道目光都向这边投来，爱慕，痴迷，贪婪…
对于这些目光，云景和凤妩视而不见，颇有兴致地听着店小二报的菜名。
但明霄显然极是嫌弃这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店铺，又因着这些目光，有些暴躁的迹象。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另一名店小二又引着两位客人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四位客官，小店人满为患，您看可否与这两位公子拼座？”
抬眼望去，是两名少年公子，都很俊逸，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之家。
凤妩笑了笑，十分大方地挥手：“好说，好说，两位随意呀！”
坐下来的时候，其中一名公子缩手缩脚的，似乎是不想与这店中桌椅有过多的接触，脸上也明晃晃写着嫌弃：“小爷堂堂冥族太…天皇老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方吃饭！”
明霄是个十足十的自来熟，听这人一说，立刻心生惺惺相惜之情，不由凑了过去：“英雄所见略同啊！”
二人搭上了话，颇有滔滔不绝的架势，从杯筷碗碟说到了桌椅凳脚，再从桌椅凳脚说到了装修摆设，将这家店铺从头到尾批判了个遍。
另外一名公子抬眼看来，不耐烦道：“你懂什么，这家铺子的馄饨和肉酥饼，堪称魔族至味！一般人我都不带他来！”
她的嗓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仍是掩不住一丝娇脆。
凤妩时常着男装，听到了这样娇脆的声音，就抬眼看了过来。
果然是一位女娇娥。
女公子本是数落着同伴，目光不经意扫过云景和凤妩。
这一扫，她的眼中立刻出现了浓重的惊艳之色。
她当即从袖子中拿出来一本小册子，一双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凤妩和云景。
片刻之后，似是做了十分艰难的决定，忍痛割爱般把眼光牢牢盯向了凤妩：“敢问这位妖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身属何族？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说着，举着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笔，摊开了小册子，看样子正待凤妩回答，就落笔记下。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勾勾，云景抬手拿起一个个茶杯开始倒水。
行云流水间，极是风雅。
行云流水间，恰好挡住了女公子的视线。
但她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跑到了凤妩身边，对着沉碧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这位小娘子，让让，让让。”
沉碧好脾气地让了半个位置出来，这女公子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凤妩，一眨都不带眨的。
凤妩还未答话，云景反倒先替她开了口：“这位公子，陌路相逢，贸然相问诸多细节，是否有些唐突？”
女公子看看云景，一脸神色清冷，再看看凤妩，一脸笑意明亮。
她放下书册，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妖族人士，妘旖。”
妘漪？！
云景看了看女公子，替凤妩问了出来：“可是妖族王姓之妘？涟漪之漪？”
女公子倒也大方，开门见山道：“正是王姓之妘，旖旎从风之旖，妖族太子妘旖，这厢有礼了！”
想到妘漪，凤妩眼神暗了一暗。
云景看她神色落寞，想要将她的心思移开：“一一仙，可还记得哪里听过妖族太子？”
凤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手撑着下巴，思索起来。
妖族太子？在哪听到过呢？
云景看着她苦思冥想，发现自己目的达成，就不再卖关子，微笑着提醒她：“妖族王都，丹翠。”
“啊！我想起来了！自古红蓝出习皮嘛！”凤妩终于想起来了。
“嗯？莫非小妖娘也是同道中人？”妘旖眼睛顿时一亮，炯炯有神地盯着凤妩。
她眼神饱含着期望，甚至都要泛出泪花。
什么同道中人啊？这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呃，远见卓识吗？
看到凤妩脸上不解的神情，妘旖有些气馁。
哎，果然这种倒霉，天上地下只有自己独一份啊！
好在妘旖早已习惯了，她又拿起桌上的笔和册子，解释道：“在下刚刚虽是有些唐突，但属实没有恶意。”
她指了指册子的封面，上面端正地写着五个大字：十界美人图鉴。
她又指了指那边脑袋快和明霄挨到一起的男公子：“诺，那个，是我的小弟，冥族太子冥千随。”
分明是跟明霄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冥千随却像一直注意着这边一样，转过头来大声反驳：“什么小弟！小旖旖，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妘旖抽了抽嘴角，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冥千随，只是继续看着凤妩说道：“我自小喜欢丹青，立志要画出一册十界美人图鉴。”
“因而我与千随结伴，踏遍各地。”
“一路走来，我这册子上画了不少美人。”
“各族美人，百花齐放，各有千秋，却没有哪一位，可以让我画在这第一页上。”
说到这里，妘旖眸光晶亮，望着凤妩，十足坦白真诚：“看到了妖娘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第一页，终于在今日有了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