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扇术课，钟声响过，夫子还没有来。
二人同坐一张书桌，凤妩忍不住再次跟云景搭话闲聊。
她总是这样，尤其是风土课的时候。
在凤妩看来，那夫子讲的许多地方都有纰漏错处。
这实在是她家中藏书太过丰富的缘故。
这小小修罗学斋的夫子，哪能享过那样浩瀚详实的书籍盛宴？
所以夫子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满口胡话，更不想让她在课堂上打岔。
风土课上，凤妩就自顾自画些乌龟花草，抓两只蛐蛐来看看什么的。
如果她不发出声音呢，夫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她在百无聊赖之下，看着身边坐姿笔挺的云景仙，就忍不住要凑到他身边小声撩拨，天南地北地胡侃，跟他讨论夫子的错漏之处。
虽说学堂之上该不言不语，认真听讲，但云景是个好脾气的，凤妩一连对着他说了好几句，他便狠不下心不理她。
总而言之，凤妩没少害端正清雅的云景仙同她一块儿被夫子教训。
每日风土课，最常见的就是夫子将书砸过去，被凤妩轻巧地躲开，然后她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云景姿容优雅地跟在后面，二人飘飘然出了学堂的门，然后...
站在回廊里罚站。
午后阳光往往灿烂，照在身上，暖意融融，也将二人影子拉得很长。
一同罚站时，凤妩往往凑得离云景很近，时不时小声说话。
也难为她，纵然是歪着头，也将头上的书本顶得好好的。
有夫子不经意路过，看到二人姿容绝世，目光便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再看到他们面带微笑，头靠着头凑到一起小声聊天，影子在地上交叠，便会感叹一句，少年就是好啊！
有些好心的夫子，甚至还会体贴地绕一绕路，深怕惊扰这样美好的画面。
二人气度高华，甚至让人觉得，就算只是踩到他们的影子，那也是一种亵渎。
不过这些夫子之中，绝对不包括风土课的夫子。
每回下课出来，夫子看见云景，都要摇头晃脑痛心疾首，直恨一颗大好的树苗被活生生带歪了。
再看看旁边吊儿郎当的凤妩，又觉得心火高涨气不打一处来。
眼不见心不烦，夫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不过好在，扇术课的夫子还是很宽容的。
整个课堂，扇术夫子最喜欢的就是云景和凤妩两人，对着他们的时候，总是和颜悦色，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所以这会，凤妩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云景。
扇术夫子向来对他们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凤妩也不用像别的课那样压低了声音，放心大胆地同他搭话：“云景仙，昨夜忘了问你了。你原先不是很喜欢这儿吗？你若喜欢，咱们继续呆着就是了。”
云景淡雅一笑：“若继续呆着，你还得再罚抄两百遍书卷。”
提到这个，凤妩又愁眉苦脸起来。
自己昨夜埋头苦干，也将将抄了两遍而已。
两百遍，就算夜夜笔耕不辍，也要抄上好几个月吧？
可是凤妩转念一想，又觉得云景仙难得能有喜欢的地方，很不容易。
她便装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慢慢抄，总能抄完嘛。你难得喜欢一处地方，如此离去岂不是可惜？”
云景心中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一仙宁肯罚抄两百遍也愿意留在这里，是为着云景的缘故？”
“自然是啦，”凤妩大大咧咧拍了拍云景的手臂，朝着他挤了挤眼：“哥俩好嘛！你一路上陪我偷...咳，去了那么多地方，我自然也是要投桃报李的呀！”
说完，她晃了圈脑袋，像刚刚学诗的那些孩子一样：“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似乎是心中愉悦，云景脸上的笑容隐隐扩大了一些：“既然如此，云景也当是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才是。况且，”云景又想到了那日院子门口的一大群人，和昨夜的白黎。
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况且，我也并不曾很喜欢这里。”
他喜欢的，是知交好友一同游历。
只要好友在侧，自然哪里都是好地方。
听他否认，凤妩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几日后的休沐，咱们就走吧！”
身后一道略有些疑惑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是商量着要走去哪里啊？”
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扇术夫子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正看着他们的背影微笑。
凤妩冲着云景眨了眨眼睛，云景心领神会，对着夫子清雅一笑：“学生与一一正说到要去丹翠城的庙会逛一逛。”
云景这样十全十美的好学子，夫子自然深信不疑。
他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给他们出主意：“丹翠城的娇花美人确实别有一番风情，堪称妖族一绝。你们定要好好逛逛，方不负这少年风流啊！”
几日教习，夫子已经将扇术的基本动作都教完了。
今日这堂课快到尾声的时候，夫子就说要挑选两人用扇术对战，让同窗观摩观摩。
理所当然地，他挑中了云景同凤妩。
且不说他二人学得最好最完美，是夫子最为得意的学生，就说说魔界的规矩，向来都是有资格坐在第一排的人，必得是最强之辈才行。
魔界对强者和力量的狂热崇拜，于细枝末节之处彰显得淋漓尽致。
夫子正在对他二人说着规则：“就以课堂前方为限，你二人互相比试。”
“双方轮流持扇，点到为止。切记，不可伤到对方。”
可凤妩哪里是这么规矩的人啊？
夫子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青纱缥缈，已是往学堂外的空地飞掠而去。
云景淡淡一笑，紧随其后。
众学子立刻一哄而出，追了上去。
他二人是扇术课的翘楚牌面，这打斗比试肯定精彩，自然是一瞬都不能错过的。
院子中央，二人相隔十丈，相对而立。
一阵轻柔的微风吹来，拂过院中绿草，拂过院中红花，拂过二人的天青色的衣衫袍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