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有点害怕的问道:“王大哥,那个学狗叫的真的是人吗?”
王志杰压下心头的悲愤道:“陈庆,你要记住,畜生永远变不成人,但是人,有的时候不如畜生。你还小,要学做好人,更要学防备坏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庆点着头,这孩子今天肯定受到了惊吓。唉......
陈正抚摸着陈庆的额头道:“庆儿,爹爹以后教你一些防身之术,你以后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陈庆再次乖巧地点着头。
周明不想让气氛这么压抑,重新挑起话题:“杰哥,你是到县城来县试的,我给你安排到了学士街的及第酒楼,那里多是学子文人,环境清雅,你正好可以专心备考。”
一路上不断的人群往来,冲散了一些压抑的气氛,看着县城的繁华,王志杰不断地点着头,听着周明的介绍,王志杰看着手里的具保单册道:“周大哥,咱们干嘛不住自己的酒楼?陈家庄的酒楼不是也要开业了吗?”
周明答道:“咱们酒楼陈设刚刚齐全,但是离考场远,这次刚带出来人手,开业要宴请宾客,整治酒肉备菜,店里会乱。为了不打扰你读书,你就暂时住在离府衙最近的客栈吧。
我这次来就是准备酒楼开厨的安排,尽量做到细致周全,还不能挂匾额。一切等你县试之后再说,你要是考上童生咱们直接把庆功宴跟开张合并起来办。
族长和塾师让你先不要关心这些琐事,自己专心准备考就可以。”
陈庆在车后面,也看着县城的繁华说道:“王大哥,周姐夫说的对呢,你要安心备考。其他的事情我们这些人来准备就可以。”
王志杰只能摇着手中的纸巾扇着凉风,不再说话。
陈庆和周明看着王志杰风淡云轻的样子,认为他肯定是有十分把握能够考取。
心里更是对他的丰采推崇不已了,看看别的地方进考的书生,都是一些大龄寒酸的老书虫,看看咱们杰哥,那真是年少有为,气度不凡。
王志杰看着旁边《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这些大经,《论语》、《孟子》这些兼经,为应考士子的必读书,心里就一阵翻沉,王志杰一个现代人,实在对这些之乎者也感触不深,如果考诗赋,考策论,估计抄抄苏东坡这些宋人的,不但能够通过,还能一鸣惊人,但是经义只能勉强能够背下,寻章摘句的经义文章就无奈了。幸亏还没有明朝的八股,要不然自己真的无力回天。
王志杰没打算老老实实的考试,这次只是看看如何才能找到“捷径”。
凭借陈家庄现在的富足,自己进城需要结交的人脉,分撒的利益,这次考试就是闭着眼也要过了。
王志杰已经了解过了,青秀山县属于闵州,在南方边区的桂省,都属于最边荒之地,大周三代以来,新兴开发之地,文风不盛,山里的蛮子都还不服管教,不入籍策,文教士绅的传统儒家统治,还没有普及下乡呢,出了名的文章宗师一个也没有。所以科举出线压力不大,不是中原和江南的死亡小组。
县尊杨通,是三甲进士功名,出身普通,官场关系简单,否则也不会流落到青秀山这个地方当县令。
青秀山与其说是县令做主,不如说是主簙、教谕和县尉三位联合主政,县尊只是按照三人的意思居中调和,出了县城,县尊的命令还不如班头的跟班,这就是历任县尊“赏识”冯大奎的原因,现在城外的大山之中就要以陈家庄话语权为重了。
这个时代虽然文弱,但是重商,现在土地兼并严重,天下钱财赋税七成源自东南商业,大周立国大力开发东南边地,海贸发达,商业在古代,以互信为基础结成络,必然会产生“自组织”体系。
不是街头的帮派斗殴抢地盘的“组织”。商业结社自成系统,官员与富商为纽带,官场考绩、钱粮收取、关系维护、士绅权威、都需要商户,商户也需要官员提供一些正常便利,官员致仕退休,商会就会很快接纳为顾问之类的,官员、商人资源互补,相互提升利益、提挈身份。
其商会会长亦如族长,长老一般权威,而商会议事堂则完全仿照宗族架构设置。
如果一个人违反商会组织形成的规矩,商会就会让一个人不仅在在这个行当混不下去,而且会很快身败名裂,被家族驱除,所有的家产基业都会被人夺取,这比一个人公然犯法的结果更严重。
商会立会虽然也有明争暗斗,得益于文教大兴,儒教兴盛,大家都很顾忌脸面,面上争斗属于正当竞争,真正不要脸的事都在桌面下做。
主簙钱毅的族叔钱祖峰,恰巧是青秀山县的商会会长。青秀山的商铺还有码头,钱家几乎能占到一半,钱祖峰被人称为“钱半城”。侄子钱毅当上主簙,全是钱祖峰的功劳,此人官商一体,深居浅出,行事低调,但人脉很深,手眼通天。
衙役班头冯大奎,世世代代传承的位置,如今他也搞了一个县尉的头衔,不管是临流河上关卡、还是入城出城的关隘、还是街头的地痞混混,这些都归冯大奎管理。手段很辣,属于青秀山县内的黑白两道武力头领。
有些衙役贪一点,故意严加查验或者闹事,扣押货物,很多小商人就要轻则延时少利、重则破产了。
贱役就是不讲规矩的蔑称,冯大奎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手法,所以不怎么在乎名声。
县谕虽然看着只在教化地方,无权无欲,但得益于文教大兴,州府道所有的教谕,身份超然,州府的上官对待所有的教谕都是恭而敬之。
一地教谕,如果开始诋毁地方政务,那么几乎就等于这个地方官员的考绩是大大的差评,前途暗淡,钱粮赋税再好,也不会升迁。
县尊一般很难做满十年,但是主簙几十年都很难换掉,班房衙役又是家传的,教谕这个职务来来回回在本地徘徊。
王志杰把这些分析的非常明白,县尊杨通要想大权独揽,还真的只有在县试的时候能够体现一下,但是青秀山边荒之地、文教不兴、汉家儿郎还好,深山蛮族才不管儒家教化。
所以功名竞争并不像中原之地那样激烈,听说县尊只能每年兴致不高的,捏着鼻子选几个矬子里面的大个。
县尊毕竟是全国三甲进士(全国高考百名优秀生,还要看脸帅不帅,不帅的不要,比北大清华难考),搞得到边关蛮荒主持县试(边关穷困县乡地区小学生毕业),他实在是没什么兴致,反而有些意兴阑珊,这些家伙能说汉语就不错了,还指望写好圣人教义?
这几个人各自制衡,又相互依靠,但是以武力值论输赢,最终是冯大奎占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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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杰还在盘算几人的利益得失,车子已经进入学士街,因为县考,摊贩很多,人群往来更为热闹,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车上气氛刚刚好转,九岁的陈庆看到街上叫卖糖人、糕饼的幌子,然后就咬着指头,摇着王志杰肩膀,狡猾的问着:“杰哥,你看看这个糖人真好看,你说吃起来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