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杨幺的士兵前来禀报:“杨首领请钟公子去一趟他的大营。”钟子仪马上来到杨幺的大营,只见杨幺正在查看洞庭湖地区的地图,见钟子仪来了,笑道:“子仪,你来了,走,今天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们义军的车船。”钟子仪道:“去看车船?”杨幺道:“你来我们这儿已经快十天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见识到我们义军车船的厉害呢,我们水军就依靠它们杀敌制胜。走,我们现在就去。”说完,拉着钟子仪的手,一同走出大营。
原来,杨幺自从以龙阳为中心,在洞庭湖周边地区建立了七十多个水寨以来,就以这些大大小小的水寨为起义基地,形成攻守自如的指挥中心。为此,义军开始采集木料,打造战船,训练水军,并且在实战中创造了打击官军的新的灵活战术。
官军来犯时,义军便“陆攻则入湖,水攻则登陆”,出没无常,常常牵着官军的鼻子走,把官军打得大败。绍兴元年正月,程昌寓来鼎州后,本来想有一番作为,花了大本钱制造了一批装载人数更多、攻击力更强的新战船,结果还是被夏诚的水军打得落花流水,这批新战船全部被义军所获。
义军获得这批新车船后,又大量招募能工巧匠造车船。工匠们又在改进程昌寓车船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了打造车船的技术,打造了多种样式的新车船。两个月的时间内,起义军就拥有了十多种大小车船制式。后来起义军所建造的大小车船共有数百艘。
杨幺拉着钟子仪的手来到洞庭湖边,这时沿湖正遍布着二十多艘大小车船,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直排列到这洞庭湖边的很远处,气势非常雄伟。洞庭湖上烟波浩淼,水鸟翱翔,风景极为秀丽。俩人临风站在湖边,衣袂飘飘,杨幺指着当中八艘最大的车船对钟子仪道:“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车船,长达三十六丈,高四丈一尺,上面能载士兵两三千人。”钟子仪仰望着这些庞然大物,心里叹为观止。
杨幺又指着旁边的一些小车船说道:“这些小车船也能载士兵上百人。”钟子仪问道:“杨首领,什么叫做车船?”杨幺解释道:“所谓车船,就是用脚踏动滚桨,推动船前进,而不是借用风力或者是用手划桨。”钟子仪道:“用脚划桨,岂不是比用手划快很多?”杨幺笑道:“车船在湖上迎着长风巨浪,运行轻快,能够日行千里,进退自如,可以撞沉比较小的船只,实在是我军克敌制胜的一大法宝呀。”说完哈哈大笑。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到杨幺和钟子仪面前,钟子仪看此人有着两撇小黑胡须,神情淡然,举止甚是严谨。那人向杨幺行礼道:“高宣拜见杨首领。”杨幺道:“高宣,你来得正好,这位是钟子仪公子,我今天就是带他来看车船的。”高宣神情还是很淡然,又向钟子仪施礼道:“钟公子。”钟子仪回礼道:“高师傅。”杨幺道:“我们上船看看去。”
三人上得一艘最大的车船,钟子仪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只见洞庭湖水天一色,浩浩汤汤,实在是广阔无边,横无际涯,阵风吹来,顿觉胸襟爽朗,他不禁心想:“这洞庭湖水,现在看似平静,可是风浪一来,便波涛翻滚,汹涌无比,再大的船只都能够掀翻,让人惊骇无比,就像这洞庭湖地区的老百姓一样,平常都是安分守己,可是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起来反抗,能形成一股让宋朝廷害怕的强大力量。”
他环顾湖水,湖水碧波滔滔,一望无际,烟波不动,美不胜收,心想:“这么美的地方,却随时有血雨腥风来临。”又想到在这美景之中,正有无以计数的老百姓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卫着家园,不觉激动起来,又想:“风浪过去了,湖水可以立刻恢复平静,可是天下总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只要这天下有不公平的地方,老百姓的反抗就一天也不会停止,哪怕这种反抗只是停留在心里。”
回过神来,只见杨幺和高宣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钟子仪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幺笑道:“子仪,你一定很少看到洞庭湖吧,更没有在这样的大船上看过洞庭湖。”他看着湖水,感叹道:“我们自小就生长在洞庭湖边上,对洞庭湖的的美景已经习以为常。很多第一次来洞庭湖的人,都被洞庭湖的美景所震撼过。”
钟子仪道:“我曾经熟读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想像过洞庭湖一定很美,可是真的来到这儿的时候,发现洞庭湖的景色是想像不出的,它有一种讲不出来的美。”杨幺说道:“是啊,洞庭湖是很美,土地肥美,水产丰富,可是洞庭湖地区的老百姓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停了一下,转头对钟子仪说道:“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子仪,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让高师傅给你解释一下。”钟子仪环顾车船的四周,发现这车船的前后左右有很多长达十余丈的粗竹竿,下端连在一个个辘轳上,旁边放着很多巨大的石头,不觉奇道:“这是什么?”
高宣道:“这长竿子叫作‘拍竿’,作战时,遇到敌船靠近,可以把巨石放在拍竿上,再转动辘轳,通过拍竿把巨石抛出去,巨石砸在敌船上可以将敌船击碎或者击沉。”钟子仪奇道:“会这么厉害?”又见到甲板上堆着一捆捆的箭矢和一根根两头削尖的坚木,便问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高宣道:“这些坚木叫作‘木老鸦’。由于我们这种车船很高,作战时,我们尽可以利用这种优势,自上而下向敌船投掷箭矢和‘木老鸦’,杀死敌军,敌军也无可奈何。”
钟子仪奇道:“这种方法是怎么想出来的?”杨幺道:“这是高宣师傅和一些能工巧匠最近想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强这种大车船的战斗力。”钟子仪不禁叹道:“高师傅,你们真厉害。”高宣淡然一笑,说道:“不敢,钟公子过奖了。这些武器还有待于作战时进一步验证。”杨幺却道:“高师傅他们确实尽心尽力,才会有这些好点子。”
他对钟子仪说道:“你可别小看高师傅,他的工匠手艺是非常高明的。以前程昌寓的那些车船和现在我们的这些车船都是高师傅领头制造的。”钟子仪吃了一惊,说道:“高师傅为程昌寓制造车船?这么说,高师傅以前是程昌寓那边的人?”
高宣笑了笑,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以前是和车船一同被俘虏到这边的,现在是心甘情愿地为杨首领他们造船。”钟子仪道:“为什么你的变化会这么大?”
高宣淡淡地说道:“因为我被俘以后,看见了杨首领领着起义军处处为老百姓着想,比那些官军四处作威作福好千倍万倍,所以我开始心甘情愿为义军造船。”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现在是义军中的一员。”钟子仪见他荣辱不惊,心下佩服。杨幺感叹道:“我们义军有杨华那样贪生怕死的叛徒,但也有像高宣这样正直的人愿意加入到我们义军队伍中来,在生死面前,最能检验一个人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