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道:“我从跟随钟老爷那天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在刀剑上舔血,如果起义不能胜利,自己总有死掉的一天,我早已把自己的生死抛之度外。宋朝廷杀我的亲人和乡邻,贼寇和流寇掠夺我们老百姓们的财物,无数百姓死在他们的手中,你现在让我去投降这群沾满百姓鲜血的刽子手?将军,你别做梦了!我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才解恨!要我投降,除非天塌了。我杨幺就是死了,也会千古留名。”岳飞也被他的言语所感染,半天没有作声,心中佩服杨幺是一条不可多得的血性汉子,正在犹疑杀不杀杨幺的时候,却没有料到杨幺突然猛冲向营帐中的柱子,一头撞上去,额头上冒出很多鲜血,身子慢慢就要倒在地上。
这一番变故,岳飞和钟子仪均没有料到,岳飞也不觉呆了一呆,连忙站了起来,钟子仪撕心裂肺地喊道:“大王――”忙上前扶住杨幺,让杨幺靠在自己的怀里。杨幺额头上不断地冒出鲜血,面色苍白,他睁开眼睛望着钟子仪,钟子仪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一滴一滴地都落在杨幺的脸上。
杨幺张开嘴,费尽力气对钟子仪说道:“子仪,不要难过,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我现在这样去了,虽然有遗憾,但总比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要强,你不要为我伤心,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答应我······”钟子仪忙点头,哭道:“我答应你,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好好活着······”
杨幺听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小声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就要去见钟老爷和我的父母兄弟了,你不要伤心难过。谢谢你陪伴我走到最后一刻,谢谢你。你,你赶快趁这个机会逃走,快走,快······”杨幺说着,口中又低声喊道:“钟老爷,钟老爷,我追随你来了。钟老爷······我也来了······”话没有说完,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就没有声音了,想抬起的手臂突然放了下来。
钟子仪见状,知道杨幺已经断气,不由得心如刀绞,紧紧搂着杨幺,放声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了下来。这两年来,他已经把杨幺当作他的亲人,当作一个精神上的重要依靠,现在这依靠就这样去了,怎么不叫他伤心至极?
他紧紧搂着杨幺,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已渐渐没有了温度,低头再看看杨幺的面容,还是那么淡定从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过一会儿就会再睁开眼睛,和他说笑,商讨军中事务。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再有了,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他就这样去了。
岳飞在一旁看着,眼睛里也闪烁着泪光,钟子仪紧紧搂着杨幺哭泣,过了好一会儿,渐渐忍住了哭泣,他抬起头来,眼睛紧盯着岳飞,说道:“是你们联合起来逼死大王的,要不是你们,大王不会死,大王一生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他追随我父亲,怀抱理想,发誓要让天下老百姓们过上平安富足的好日子。他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让洞庭湖地区的老百姓们过上平安的日子,为什么这样的好人要死,而那些贪官污吏却可以活得长久?是你们联合起来把他逼死了,把他逼死了!”
岳飞心下佩服杨幺的刚烈,对钟子仪的话一时没有再意,说道:“杨幺是一条好汉,虽然他人已死,但是我敬佩他的为人和宁折不弯的性格。来人,将杨幺的尸身抬下去,好好安葬。”钟子仪知道待会儿逃走,是不能将杨幺的尸身带走的,便对岳飞说道:“岳将军,你能否将大王的尸身安葬在洞庭湖边,他自小在这里长大,所眷恋的是家乡的土地,我想他死后,也不想离开这里。”岳飞点头说道:“好。”便转头吩咐士兵:“将杨幺的尸身好好安葬在洞庭湖边,不得怠慢。”士兵们说道:“是。”便将杨幺的尸身慢慢抬了下去,钟子仪眼望着杨幺被抬出了营帐,直到望不见为止,才转过头来望着岳飞。
岳飞见眼前的年轻人质朴斯文,神情悲痛,便说道:“年轻人,你就是钟子仪吧,杨幺已经自尽,其实以他的才能,本可以有一番作为的,本将军很是为杨幺的死感到遗憾。如果你愿意投降,投军或者回乡种田,二者可以任选其一。如果你不愿投降,那也只有死了。你还年轻,没有必要因为反叛朝廷而白白丢失了自己的性命,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
钟子仪见岳飞神情和蔼,言语温和,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便说道:“多谢大将军的提点,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大将军,不知可否?”岳飞便道:“你说吧。”
钟子仪说道:“世人皆说莲花可出淤泥而不染,请问一个清白的人是否可以像这莲花一样,进入官场以后,也可以在这污浊的官场里保持自己的清白?”岳飞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说道:“官场虽然有很多地方不干净,可是只要有贤明的皇上和正直的臣子有所作为,官场也是可以变得很清明的,我岳飞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为大宋朝廷和天下百姓做一些好事,不管结果如何。”
钟子仪道:“我知道大将军本领高强,岳将军威震八方。岳将军有今日之成就,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本领,在百姓们看来,自然是人人称颂,可是在我钟子仪看来,你岳将军恐怕是有一身很好的运气,因为这天下能人很多,但却没有很多人有你岳将军的好运气,能够出人头地。”
岳飞点头说道:“这天下确实有很多能人志士,我岳飞也是求贤若渴,希望能与这些能人志士多多结交。”钟子仪道:“杨幺就是这样的能人志士,若是朝廷真的愿意与能人志士结交,又怎会将我们这些人逼入绝境,揭竿而起?你又怎会将他逼死?”
岳飞道:“他虽有一身本领,但是却与朝廷作对,朝廷留他不得。”钟子仪道:“岳将军这样说来,你的一举一动还是依着大宋朝廷的意思,朝廷想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喽?”岳飞正色道:“我岳飞自始至终都是大宋朝廷的人,皇上让我做什么,岳飞便做什么,不会有一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