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冰今天频频看向何筝。
无论是她红肿的眼睛,萎靡不振的神色,亦或者她闷闷不乐的表情,无一不表示着她的反常。
与她的状态相反的是,她从早上一到教室,在自己位置坐下后,一句话都不说,拼命开始写试卷,写完了试卷就拿出书来划重点,最后实在没有任何东西让她可写,居然又背起了书!
虽然离期末考确实不远了,昨天一起吃烤肉的时候自己也再三叮嘱她一定要认真,可是今天的何筝,处处都透着违和。
林冰心里叹气,这又是怎么了?
不仅是林冰,岑浪对何筝的变化也是疑窦丛生,却问不出哪怕一丁点的原因。
何筝昨晚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让他心如刀割,不停着急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小骗子的嘴死都撬不开,问多几次,反而越哭越厉害,他只能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不断抚着她的背,在她哭得无暇顾及的时候,轻轻吻去她眼角流下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告诉她:我在,我在这。或筝筝别哭了,实在生气,再打我一顿,打到气消为止好不好。
何筝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眼泪渐渐洇湿了他衣领,更多的是顺着他颈边,流过锁骨,流进他的心里。
他在她的哭泣声中,心里升起如困兽般暴怒——到底是谁!让他知道是谁的话!非把那个惹筝筝这样难过到痛哭的人给—砍上十刀八刀不可!
最后,不知道说了哪一句让她渐渐止住了哭,他把人送回了家,硬着头皮顶着何叔叔那如刀般的眼神,也没能让筝筝开口透露个一星半点。
他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她为什么哭,睁着眼直到天亮。
又去买了她喜欢的早点,想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得到她不咸不淡的一句:“我吃过了,你拿给黎阳吧。”
他拽着包装袋的手青筋暴起,用最大的意志力才咽下已经冲到嘴边的话:“你他妈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最后只能盯着她的背影发呆,拒绝他的早餐后小骗子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连黎阳都发现,每当自己想和她去逛逛街,或者去看电影、吃东西,却再也叫不动她了。
何筝总是推脱着,不是说自己试卷没做完,就是说何叔叔盯着她,不方便出门。更绝的是有一次她居然说她妈妈难得回来,她要陪着妈妈。
黎阳心里自责又难过,以为是那天她不分清红皂白的怀疑,让阿筝生了气。
然而何筝对黎阳说:“没有生气,我要努力加油!以后考上名牌大学!”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做到了。
同学们渐渐发觉,她们再也见不到那个叽叽喳喳、咋咋唬唬的何筝,取代的是玩命刷题的学习狂魔,她的成绩越来越好,人却越来越沉默。
几人旁敲侧击的想知道她怎么忽然变得爱学习了,她朝人笑笑也不答。
起初岑浪以为她心情不好也就一两天,谁知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她都好像林冰附体似的,板着脸。每天不停地写,除了遇到不懂的地方会问问林冰,若是有人跟她说话,她最多弯弯嘴角,又低下头做题,见她这样认真,同学们也太不敢打扰她。
这样的筝筝让他烦闷又无可奈何,舍不得对她大声吼出自己的不满,更舍不得她生气,经历过一次她在自己面前哭,他就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了。
期末考一过,寒假的第一天,岑浪来找何筝,被她家邻居告知这一家三口已经去了爷爷家,年后回来。
自从他家老头搬走后,每年过年他都是在何筝家里过,和她一起看春晚,一起吃饺子,何叔叔和清阿姨也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他封红包。
习惯了有她在身边陪着,今年骤然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自己家,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黎阳知道他独自过年,提了几次想来陪他,都被他拒绝。
除夕。
窗外不知道谁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咻”一下冲向天空,绽放出五光十色的光芒,远处火树银花、热闹非凡。窗里的世界安安静静,他斜靠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捏着根烟,转来转去,却没有抽一根的打算。
岑浪不在意自己家冷不冷清,他只知道到自己想筝筝想得快疯了!
他越来越后悔,后悔自己曾做下的傻缺事。
如果,如果他没有和黎阳表白多好,就算筝筝对他从不会往那方面想,至少她伤心难过的时候,能想到自己,这还不够吗?
自己怎么会做出交个女朋友刺激筝筝,想看她吃醋的破事!
岑浪转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他倚在冰箱门上打开啤酒罐,猛灌了一大口。
啤酒瞬间灌满他的口腔,冰冷苦涩的味道一如他此刻的心。
今夜,有人意图买醉,亦有人暗自神伤。
“筝筝?怎么没进客厅,奶奶刚刚还叨念着你。”
何筝抱膝坐在石阶上,呆呆的看着天空里时不时炸开的烟花,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回过神,喊了声:“妈。”
叶清走到女儿身边,挨着她坐下,抬手摸摸她柔软的发,轻声说:
“今天除夕,筝筝要高兴些啊!”
“嗯。”
“怎么了?是不是爷爷奶奶给了红包不够大?没事,等会儿妈妈给你补个大的。”
“才不是!”
“那是怎么了?让妈妈猜猜……哦!是不是今年在爷爷奶奶家过年,不能跟你岑浪哥哥一起玩,不高兴了?”
“不是不是!哎呀……妈妈!你别瞎猜!”
叶清看着自家闺女忽然变得不自然的脸色,又听她有些恼羞成怒的语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筝筝长大了,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
单手搂住女儿,她往前凑了凑,一副说悄悄话的口吻:
“跟妈妈说说,我们家筝筝是不是喜欢岑浪哥哥呀?”
何筝听着妈妈的话,脸上隐隐发热,她想了想,点头。
“那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何筝摇头,在妈妈疑惑的眼神下,慢慢说着让自己难堪了几个月的事。
“妈妈,他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还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不能去破坏的。”
叶清闻言,立刻把何筝搂进怀里,她赞扬女儿:
“筝筝真棒!没有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去做不好的事情,不愧是妈妈的小宝贝。”
又想起她爸爸说这段时间女儿的努力,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在她忙着自己事业的时候,女儿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也懂事了。
叶清想了想,对何筝说:“过了年。你才17,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选择认真学习,是正确的,以后上了大学,说不定你会遇到更优秀的男生。当然,我不是说你岑浪哥哥不好,以后,你如果还喜欢着他,而他没有女朋友,你要和他在一起的话,也是可以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永远站你这边,支持你!”
何筝在妈妈温柔的怀抱里忍不住心里酸涩,一个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把头埋在妈妈的肩膀,压住眼泪,低声向妈妈诉说着自己这几个月的委屈:
“我不敢再像从前一样跟他走那么近,怕自己控制不住说些不应该的话,也觉得对不起我的好朋友,只能每天都让自己忙碌起来,因为一停下来,就会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喜欢上闺蜜的男朋友。妈妈,我是不是错了。”
“筝筝,喜欢本身是没有错的,以喜欢为名去伤害别人才是不对。你并没有做错,相反,妈妈为你骄傲!别哭,孩子!你很厉害,你姑妈告诉我,你最近成绩进步非常快,要感谢你冰表姐啊!筝筝,如果你不想见岑浪的话,妈妈去找你的班主任,给你换个班级怎么样?”
“……不用了,小浪花他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他女朋友在重点班。”
何筝摇着头轻声说,又把话题一转:
“我会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
“好,都听你的,那妈妈就等着我们筝筝给我扬脸咯!”
“嗯!”
“进去吧!不然奶奶就着急了。还有你爷爷,今年你这么争气,该让他们再给你补个红包才行!”
何筝刚擦干眼泪,听到妈妈一副“亏了亏了”的语气,“噗”一声笑出来,任妈妈拉着自己走进屋里。
自从在妈妈面前夸下海口,何筝就更加努力的学习,高二下学期,她的成绩在林冰越来越赞赏的眼光中,稳步推进,慢慢爬上了年组前20。
到了高三,她因为分数够高,被分到重点班,从此更是学得废寝忘食。
这一年,岑浪饱受被小骗子冷漠以对的痛苦,眼见筝筝去了重点班,他心里无不苦恼,心里发起狠,也一头扎进了浩浩荡荡的高考大军中。
他那本就聪明的脑子,一旦用心学,简直就如学神附体。不说同学们,连老师都大跌眼镜,他以前还只是班里前几名,现在已经排进年组100,无不叫人暗暗称奇。在他和何筝的突飞猛进下,高二(八)的学习气氛空前高涨。
别人怎么看,岑浪漠不关心,他只想和筝筝一起,一分班,她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令他分外难受。人都跑去了重点班,他不追着去,还能怎么办?
终于在高三下学期,他成功挤进了何筝所在的班级。
把自己的东西搬进班级的时候,他唇角上扬了整整一天。
也就是你了!小骗子!除了你,谁还能让我这样心甘情愿追着跑?
黎阳内心则欣喜不已,男朋友的表现让她如吃了定心丸般踏实,以后两人同上一所大学已经毋庸置疑,叫她怎么能不高兴。
过几天就填志愿,她翻着各个大学的资料,想着以后要选什么专业,转念一想,还不知道岑浪选什么。
她拿过手机,给他打电话:
“岑浪?马上要填志愿,你准备选什么专业?”
“我可能会选金融。”
“好。我知道了!”
“你……这段时间,我们都努力吧!等高考结束后,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以后再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