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把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对副驾驶座上的慧真说:“我先去前台问一下有没有房。”俊秀说完走下车,快速走进了酒店大厅。
慧真把汽车椅子放倒了一点,靠在椅背上,不由自主的想到:“我一直把丈夫当作是我人生的救世主。他把孤苦伶仃的我拉到自己的人生之中,他像越过阿尔卑斯山脉的汉尼拔将军一样给我指明了道路。我一直是通过他的人生,去看待、聆听和感受这个世界的啊。”
慧真在脑海里回顾这些年的生活场景:丈夫每天都在黎明时分起床,坚持晨跑,等他跑完回来洗澡的时候,慧真会把丰盛美味的西式早餐准备好,摆在餐桌上。等丈夫和孩子吃完早餐,各自去上班和上学,慧真呢就把收拾屋子的事情托付给小时工阿姨,然后,要么到仁寺洞去找同学聊天、逛街,要么独自一个人去参观各种展览会……。
下午,孩子们放学了,慧真就像松鼠转圈一样,把两个孩子送到各种补习班,等到晚上11点丈夫回到家,慧真还要给他准备简单的夜宵。这些几乎就是慧真全部的生活了,慧真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也相信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直到几天前,慧真坐在餐桌前看着东元吃着方便面,东元抬头看到慧真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好像有心事,于是问道:“你不吃吗?”
慧真摇了摇头。
东元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是比我更爱吃方便面的吗?”
慧真心不在焉的答道:“我怕发胖。”
东元笑呵呵的说道:“我还是喜欢你胖一点儿、软乎乎的样子,这样摸着手感也好啊。”
慧真突然一本正经的说:“老公,我想去休假。”
东元一头雾水,反问道:“休假?”
慧真迟疑了一下,说道:“你在公司不也是工作一段时间之后,都会有年假吗?”
东元一边吃面一边说道:“我还要再等几年才会有年假呢。”
慧真顿了一下,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我想一个人去度假。”
东元吃了一惊,停下了吸食方便面的动作,不过很快他又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打算去多长时间?”
慧真弱弱的说:“一个月?”
东元觉得不可理喻,提高了音量说道:“那孩子们怎么办?”
这回轮到慧真沉默了,东元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去吧。”
慧真突然有点后悔提了休假的事情,但还是小声地问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东元没有回答,继续吃面。
慧真心想:“看来他对我毫不在乎……。”
第二天,慧真果真把机票拿到东元面前,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会送我去机场吧?”
慧真以为东元会挽留她,可是东元并没有挽留她,一声不吭的把她送到了机场。
在机场的咖啡厅里,直到首尔飞往北海道的飞机快要登机了,东元才开口向慧真问道:“一个月太长了吧,你去日本待那么长时间干什么?”
慧真回答道:“我去见见成淑。”
东元没好气地继续问道:“还有呢?”
慧真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吞吞吐吐的说:“还有,就……”
东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慧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然后赶紧说道:“没有啊,即使有什么不满,也是对我自己,怎么会对你不满呢?我就是想出去走走,顺便思考些事情。”
东元紧追不舍的问道:“思考事情?思考什么事情?”
慧真咬了咬嘴唇,躲闪着东元的眼神,随便应和着:“就是一些事情呗。”
东元觉得慧真在搪塞他,有些恼火的说道:“这不像你呀?你还能有什么事情可想?”
慧真难堪的低下了头,她心想:“在你看来我这个女人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吗?”
东元也觉得说的有点过分了,于是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我不是说你是毫无思想的女人,你都到这个岁数了,怎么突然……”
“没有我你会活不下去吗?”慧真突然猛地怒视着丈夫,但是因为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
东元哭笑不得的说道:“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突然这么幼稚。”
慧真脱口而出:“三十六岁!”
东元不可思议的笑了,“你是诚心问我这个问题的吗?”
慧真突然像热恋时的少女,急切地想得到恋人的承诺一样,激动的说道:“我突然想知道,没有我你能不能活下去,反正我是没你活不了的!”
东元摇了摇头说道:“你又犯病了。”
“什么?”慧真没反应过来。
东元补充道:“你又犯那个文学病了。”
“哼!”慧真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感到很无奈,心想:“我在你眼里就只是这么白痴吗?”
东元叹了口气说道:“去好好玩一下吧,本来不想让你去的,可一想,不让你去的话,你的文学病会越来越严重。”
慧真像发誓一样说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我真的是很认真地过日子,全心全意的为着你和孩子们。”
东元摆了摆手,“去吧,一个月太长了,一星期就回来吧,孩子们会受不了的,你想想保姆照顾她们,能照顾好吗?”
慧真觉得丈夫稍微能理解自己了,语气变得柔和些,“你呢?我这可是头一次和你分开,除了你去出差。”
东元说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婆不在身边,可以享受一下久违的自由,对了,趁你不在,我去潇洒一下如何?”东元说完大声地笑了出来。
飞机起飞后,慧真把脸靠在窗户上,无声地流着眼泪。过了一会儿,提供餐食的时间到了,慧真干脆用毯子盖住头,躺了下来,可是不管她怎么咬牙也停止不了哭泣。她知道,他们的婚姻不是外遇那么简单,是爱情不在了。
慧真坐在北海道一家酒店门口的车里,还沉浸在回忆中,这时俊秀突然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微笑着说道:“房费我已经付了,您让我搭车,这点答谢是应该要做的。”。看慧真沉默不语,俊秀从后备箱卸下慧真的行李拿到酒店大堂,并递给她一个房卡,然后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非得在这个寒冬来找朋友的尸体,明明再过几天春天到了雪也化了,那时候找也不迟。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等不到那个时候。因为……我怕我活不到春天。”
俊秀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表情坦然,说完便转身走了。
慧真举着房卡对俊秀说道:“不要再拿别人寻开心了,把这个拿走!”
俊秀停下脚步,扭过头微笑着说道:“你可能要在这里等两三天呢,如果运气好不再下雪了,养路工人就会清扫通往峡谷的道路。到时候如果我们能约上,就一起去那个峡谷吧。”
俊秀打开酒店的门走了出去,从外面飘进来的雪花拍打在慧真的脸上,又散落到地面上化成了水滴。
慧真走进酒店的房间里,给浴盆蓄满了热水后,就马上给家里打了电话,“喂,娜丽,是,是妈妈。这里?这里就是东京的成淑阿姨家呀。妈妈马上就回去了哦,娜丽乖,要好好照顾娜来,乖乖的,好吗?爸爸呢?爸爸还没有回家吗?”
虽然离开家没多长时间,但是慧真真的好想念家里的两个女儿,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这么任性,把年幼的两个孩子扔给保姆就出门。慧真心想:“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将就着过这日子应该也能过下去吧…只是出轨而已,不是说男人到了他那个年纪,都会出轨一两次吗?世上的男人都一样,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首尔,那天东元送慧真上了飞机后,转身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狐疑道:“难道被她发现了?”
东元转头看着客机飞过机场大楼,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被发现啊,不,就算被发现了她也不会是这种反应的。”
妻子异常的举动让东元感到有些不安。结婚至今,慧真一直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不管对丈夫还是对孩子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从来没有给东元带来过任何麻烦,就连别人习以为常的夫妻争吵,慧真也从未挑起过,这样温顺贤惠的妻子,最近突然说要一个人出去旅游……。更何况,最近股票市场动荡的这么厉害,本来就让人神经紧绷。虽然东元从来不会显露任何情绪,因为他知道作为基金经理,越是危机的时候就越要冷静,如果不能控制情绪,武断的做出决断,很可能瞬间会损失掉几十亿韩元。但这么关键的时刻,老婆却在找麻烦!即使是东元,也觉得很懊恼。东元不停的在想着各种原因,“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察觉到什么了吗?就是这个吧?不会有其他理由啊!等等,这个女人不会是搞出什么事情了吧……唉,不会,这太离谱了,除了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之外,慧真不会有其他事情的……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东元决定不予理会慧真的突发行动,开车来到公司。刚进办公室,东元的助手玄毕就跑了过来,着急的说道:“部长,看来要抛出啊!”
东元边走边问:“跌了多少?”
玄毕快步跟着东元说道:“一开市就跌了5-60点,现在还一直在跌,下午是不是该抛出啊?”
东元打开电脑查看股票走势,问道:“还有子弹吗?”
玄毕回答道:“有,大概5-60亿韩币”
东元干脆的下达指令:“买进钢铁股,全部!”
玄毕惊讶地喊道:“要买?”
“我现在要去健身房锻炼,然后回家了,老婆没在家。”东元说完走出了办公室,玄毕对其他人大声说道:“我们决定买了,大家看着办哈,我要下单了!”
东元在证券界被誉为神之手,只要是东元买进的股票都暴涨,即使都快不行的股票,东元都能让它起死回生,大赚特赚。首尔的各大公司都想挖走东元,券商界盛传东元的身价会高达五十亿韩币,甚至上百亿。
东元目前的问题并不是股票也不是妻子,而是他的情妇洪多爱。
东元每天黎明装模作样的出门去晨跑,实际上却是跑到离家十几分钟的一所公寓,那是东元给多爱租的,跑到那所公寓里就能抱着在床上熟睡着的多爱,早上的多爱是那么的年轻性感。
多爱年轻、漂亮、性感,性格活泼、可爱,她跟通常的25岁女孩一样,也有很强的虚荣心,她和朋友经营着一家不怎么盈利的首饰店,三年前遇见了东元,能满足她大部分虚荣心的男人。
和多爱度过的清晨时光总是能让东元充满自信,拥有着幸福的家庭、成功的基金经理名声,以及年轻、生动、活泼的情妇,这些现实让东元很自负。
清晨之外的时间,东元很少会有空和多爱约会聊天。但是今晚,多爱却把东元约到了咖啡馆。
多爱把玩着桌上的玻璃蜡烛杯,感叹道:“我以为人生就像火花。”
东元冷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谈什么人生。”
多爱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人活着,每天就是那么回事。不停地发生各种麻烦的或者不幸的事情,偶尔那么一次有了点让人高兴的事情,便觉得这就是幸福……”
东元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问道:“点一瓶红酒好吗?”
东元打了一个响指叫来服务生,“给我们红酒单。”
多爱把胳膊放在餐桌上,用手托着腮看着东元,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