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少棠微微一哂,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回京去了?”
“既然都已经离开牢笼,哪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呢。”夕鸢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我一直将你视为知己,总觉得有些话不必说明彼此也能懂得,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罢?”
应少棠抚掌大笑,举杯碰盏,满饮一杯,“我是觉得,王爷千里迢迢的过来寻你,竟也没能动摇你的心思么?”
“要是决心那么容易被动摇,那还能叫决心么?”夕鸢抿唇笑笑,随意将话题错开,“咱们久未见了,不说这些,说说你罢,近日如何?可有了心仪之人?”
应少棠长眉微蹙,眸中却含着温温笑意,连皱眉也是这般君子风貌,“嗳,你刚刚还说是知己,既为知己,怎么还问这样的话来要打趣我呢?”
夕鸢笑意不止,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忘了你眼光出众,看不上寻常之人,如今必定是尚未遇到心中洛神,我这样一问岂不是戳你痛处?那我就以茶代酒,自罚一杯罢。”
席间夕鸢还打趣他道,“幸好如今染香已经嫁了人,否则你这样乍然过来,只怕又要引得她心头乱动了。”
“嫁人了?”应少棠像是松下一口气来,舒心笑道,“那可真是恭喜恭喜,她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愿耽搁了她。”
“是啊,幸好她如今有了如意郎君,否则……真的要为了你‘一见佳人误终生’了。”
应少棠失笑道:“我只当你这话是在夸赞我了,只是你这句话用在我的身上,有些不尽不实。我认得一人,这句话安在她的身上,那才是当之无愧呢。”
夕鸢眨了眨眸子,“是么,难得听你这样夸谁,是王爷呢,还是你的楚大哥?”
应少棠微哂道:“一定要是他们二人之一么?你自己去猜罢,倘若有一日猜中了,我就将答案告诉你。”
夕鸢不满道,“怎么,你还要卖关子不成?”
应少棠似乎心情不错,唇角一直挂着笑意,并非是那般敷衍的模样,却是真挚笑容。他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喟叹道,“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此时春光甚好,又无愁怨,何必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呢?我这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看看待我从前线回来时,你能否猜中。”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你从战场回来,就欠我两样东西了。”
应少棠看着她笑盈盈的模样,不仅问道:“哪两样?”
“忘了不成,刚才还说从战场回来要送我一样东西,现在再加上这个。我若猜中了,你不送些东西已示褒奖?”夕鸢余光扫到一枝树杈探到窗子边沿,带着浓郁的新绿,分外喜人,折了片叶子递到应少棠跟前道,“所以,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应少棠垂眸看着那片绿叶,眸光甚是温柔缱绻,微微颔首,“放心罢,不止是我,人人都会平安归来。”
两人吃过饭后,夕鸢便同应少棠一起到了楚离府上,听应少棠将方才话语又简短同楚离说了一遍。而楚离似乎已经收到了宇文昊的书信,没有丝毫的惊讶,点了点头便与应少棠商议起路上行程来,且说定了明早启程。
夕鸢见他二人有正事要办,便不再耽搁打扰,只是走到门口之时,楚离却跟着送了出来,与她低声说了一句,“照顾好你自己,别让自己出事了。”
她回眸一哂,“比起我这个烤鸭子卖香皂的人,还是你们应该照顾好自己罢。不过师父本领高强,必定能逢凶化吉的。”
楚离微微颔首,不知为何又说了一句,“你放心,王爷也自然能够吉人天相。”
咦?真是的,自己又没提到他。
夕鸢抿唇笑了笑,用力点头,“恩,你们都吉人天相,我就安安分分的做我的小老板。好了,不说了,少棠还在里头等你呢。等你回来之后,我再陪着师父喝酒啊。”
她知道,宇文昊和楚离都是有责任和担当的男子,宇文昊听君令尽臣子之事,若不是迫于无奈,想必他也不会找到楚离。而楚离因着同宇文昊那一层情意,无论事情有多么险峻,都必定会毫无顾忌的与他并肩同行。
所以,什么话也不必说,也不必劝,一句珍重,一句平安,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苏州气候热的快,且气温又高于京城,屋子里头的铺盖早就换了几次。只是现在不比从前在王府,有风轮吹着冰块那样奢侈惬意,夕鸢找来了几把大大的蒲扇,坐在下风的地方扇着,倒也觉得很是凉爽。
染香与王富成婚之后,每日还是过来替夕鸢梳头更衣,尽管夕鸢同她说过多次,要她不必这样麻烦,如今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染香却怎么也不肯。
“奴婢如今虽嫁了人,可奴婢这个人始终都是属于小姐的,小姐要是不肯要奴婢服侍,那奴婢才不习惯呢。”她说了两句,又忍不住笑道,“何况小姐又不会梳头,若是奴婢不过来,小姐难道要披头散发的过日子么?”
倘若依着夕鸢自己的意思,那梳头之后用线绳绑个马尾就成了,染香和云谨却不答应,说她这样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是……她本来也不算什么正统大家闺秀吧?
哪有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不仅学武功、休了夫君,还自己出来开店做买卖赚银子的?
像她这样的女子,放在这世道寻常人的眼里,估计是要归为异类的。
好在,她身旁的人,也都不大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