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她怎么给忘了,虽然自己是可以不计前嫌,但是眼前却还有个带着深仇大恨的人呢。
虽然说敦肃侯已经死了,可是按照楚离和他之间的血海深仇,会不会想要那孩子一并跟着偿命啊?
不过楚离也不是那种狠毒之人,大概最多就是不许自己收留他们母子吧。
或者说,他只是纯粹来表示一下关心慰问?
她看楚离面无表情,心里不由自主就有些紧张,“师父怎么知道了,难不成有耳报神通风报信么?”
楚离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你身旁的那个婢女往门外去,说是要去找大夫。我还以为是你病了,谁知道一问却是如此,你打算往后就留他们住下?”
夕鸢想到与楚离必定要做上一番解释,此地又是最显眼不过的所在,万一夕莺一会儿吃过饭出来,两人再遇上了,情形似乎也怪怪的。她便请楚离随她去了一旁的偏厅,关上房门又为两人各斟了一杯热茶,推到楚离面前,“师父从外头过来,必定是受了些凉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一会儿……留下一起用饭罢?”
楚离执起茶盏,却没有喝,放到一旁望着她道:“说罢,是怎么一回事?”
真性急啊,连喝口茶的工夫也不肯缓给她。
且看他那副样子,就是“不说出实话绝不善罢甘休”的表情。
夕鸢轻叹一声,缓缓开口,“今日之事,说来也是凑巧,我和云谨在铺子里招些新的女工,谁想就遇到了她。我见她衣衫破旧,还带着孩子,在苏州城更是无家可归,就先将她带了回来。我看她和那孩子的模样,都不大康健,就让染香去请大夫来瞧瞧。我看染香也去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就出来走走,然后就遇上了师父你,也没想到你来的这样巧,事情便是如此。”
她虽然是挑了要紧的来说,但却是字字属实,楚离听完之后凝眸片刻,而后沉声道,“你这样收容了她,是对前尘往事既往不咎了?她从前如何对你,如何对你母亲,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师父怎么知道她和我从前不睦的?”
楚离轻轻扯了扯嘴角,似有些不屑之意,“我想知道的事,哪有什么不知道的?更何况,你们二人不睦,早已不是什么私密之事。只怕对顾府稍有熟悉的,都清楚的很。”
言下之意就是,像他这样还特意去盯过顾府的稍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夕鸢抿了抿嘴唇,总觉得喉咙干紧的厉害,又喝了口茶道,“我知道师父的意思,只是她如今已经很惨,我与她从前虽然没什么亲人的样子,可退一万步说,也算是认得的人啊。若是放任不管,要她饿死冻死在外头,我良心上如何能安?从前的事情,我不敢说心里能完全忘了,可不再去想就是了。我如今过的自由自在,想要的几乎都有了,她如今……却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师父,我知道你与敦肃侯有仇,我也知道……那孩子是敦肃侯的儿子,只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他无关啊。”
楚离微微扬起些眉头,勾唇哂道,“怎么,你怕我杀了他不成?不过说起来,他是敦肃侯和儿媳生下来的孩子,这样来路不明的出身,你倒也不在乎。”
夕鸢怔了怔,脱口道,“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个,那孩子……虽说是她和敦肃侯所生,只是毕竟是一条生命。众生平等,他在襁褓之中,又没什么错,不该因为出身而受到歧视啊。”
楚离微微颔首,摆手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儿毕竟是你的宅子,你想留什么人都由你自己拿主意。只不过,你那妹子心术不正,从前便对你接二连三的出言不逊,心里头也难保没有什么恶念。我是怕你脑筋单纯,引狼入室还不自知。”
夕鸢听他话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恼怒的意思,不免松下一口气来道:“我哪里有引狼入室呢,她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且一心都牵系在那孩子身上。何况我也相信,善有善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对她没有恶意,她现在对我应该也没什么争逐的心思了,哪里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我想在香皂铺子里上个新物件,叫花露水的,已经都调配好了。只是铺子里头的男人总是不够心细,到底还是女子来封装仔细些,若是她愿意,我就让她去铺子里做工,工钱自然会给她。她若是不愿,我也可以看她自己有什么打算,若是需要用钱,借给她就是了。”
楚离向后靠了靠,半眯着眸子,颇带出几分慵懒之意来,“你倒是替她想的很周全,可不知她会不会领你的情。”
“她领不领在她,我做不做就在我了。”夕鸢笑眯眯的向楚离那儿凑得近了些,轻声道,“我收容了敦肃侯的儿子,师父不生气罢?”
“为何要生气,正如你所说,此事与他没有关系,我再怎么昏庸,也不至于糊涂至此,拿个小孩子出气。”
夕鸢弯着眉眼,此刻才觉得心里轻快起来,“那就好了,师父一进门的时候,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呢。我方才还想着,倘若你要杀那孩子,以我的功夫又拦不住你,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楚离扫了她一眼,神情似乎温和了几分,“怎么,你很在乎我的想法念头?”
夕鸢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在乎,你对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且我在这苏州城里,除了云锦他们,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你了。我当你是亲人一样的,你的喜怒哀乐,我又岂会不往心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