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皂铺子有云谨照看,夕鸢便主要经营着酒楼,一开始想将中国各地的特色菜式都汇集一堂,谁知却实在不好找厨子。杭帮菜的厨子倒是找来了,加上这酒楼本身是川菜馆,先前的大厨也留了下来。夕鸢便想着先主要做这两样菜色也好,等烤鸭的大吊炉一打好,便可将特色菜的招牌打出来了。
吊炉是夕鸢自己画好了图样,请工人打造的,她将这炉子安置在一楼的一角。这时候还没有玻璃那种稀罕东西,要她去造玻璃也太难为了她点,便将四下用透亮的水晶封固。这样在料理烤鸭的时候,宾客便能够看见,也算是图个新鲜。
烤鸭算是店里的招牌菜,主要就是炉子和火候以及酱料,炉子她没想藏着掖着,也知道往后名气大了必定会有别家酒楼抄袭模仿。所以握住火候和酱料就格外关键,绝不能让厨子偷学了带出去。
既然要找知根知底的,那还不如找身旁最能取信之人,夕鸢将这事儿与王富一说,他先是愣愣,而后下意识推辞道,“我可从没做厨子,只怕做不好,砸了小姐的买卖。小姐还是另找旁人罢,我去看个铺子,或者搬货的,干啥都行。”
夕鸢掩唇笑道,“哪有什么不会的,我好好的教你,教上一两次就会了。”
王富仍是推辞,“我比旁人都要愚钝,只怕小姐教来教去我还是不能明白,到时候岂不让小姐更加生气,还白费了力气,还是找旁人罢。”
夕鸢见他这样没有信心,便轻轻叹了口气,放缓声音语重心长道,“这道菜是酒楼的招牌,我交给别人去做,心里总是觉得不大放心。你和云谨、染香,都是一起从京里跟着我出来的,除了你们,我还能去信谁?”
王富闻言,嘴唇抖了两下,扑通一声跪下道,“我从前做下大错之事,幸而得见小姐才保住性命,早早我就许过誓的,这条命这辈子就是小姐的。如今小姐又肯将如此重要之事交托给我,王富虽愚笨了些,也必定会用心去学,绝不辜负了小姐的一番信任!”
夕鸢忙伸手扶他起来,只见他起身之际腰间的如意结流苏坠子悠悠轻晃,不禁笑意更浓,“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怎么能平白送了给我,更何况,你如今应该是为你自己活着,也为你珍视之人活着。”
王富“啊”了一声,微黑的脸上泛出几分红意来,却也没有辩驳。
“染香是个好姑娘,也难得你们二人投缘,如意千千结,君心似我心。这信物都送了,好日子还能远么?”夕鸢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温然道,“从前的事,你若想告诉她,那就找个合适的时候说了。染香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算一时气恼,也不会不依不饶。若她真的不再理你,只管来找我就是,我替你们两人说和。”
如此一来,连烤鸭师傅也齐备了,这会儿又恰好快到冬至了,夕鸢便想等着等过完了这个大节,再将烤鸭一举推出,必定能大获全胜。
只是到了冬至之日,夕鸢却不能在酒楼中筹备明日之事,只因楚离刚过午后便递来了话儿,让她去楚府用晚膳。
冬至对于古人而言,似乎一直都极为重要,不能轻易糊弄过去。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那冬至过的也是热闹非凡,阖宫欢庆。夕鸢倒不是讶异这儿也如此重视冬至,只是她没想到楚离竟然也有过节的兴致。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独身一人在苏州,只有两名侍婢和一个小厮,并无一个至亲家人陪伴,到了这样的佳节之日,会倍感孤寂罢。
夕鸢自然不在意这个,不过一来是觉得她不去楚离也不会答应,二来也是想着有人一起过节并无坏处,便欣然允下,快到傍晚之时带着云谨去了楚府。至于染香就留着与王富待在家中,看守院子。
到了门外的时候便瞧见了陈嫂子在那儿等着,穿着新裁的裙褂,满脸喜气,迎上来笑道,“我还一早想着,说这冬至节应该请小姐来府中一起过,谁知少爷竟比我还快一步,早早的打发了人过去请呢。”
夕鸢笑盈盈道,“我是想着,你们南方过冬至和北边儿不同,看看这苏州的惯例也好,就过来叨扰了。”
陈嫂子忙笑着说哪里会,引着夕鸢几人走进院子后,又说云谨就由她来招待,楚离已经在小厅里等着了。
看了又是一顿两人饭菜,夕鸢含笑颔首,丫鬟掀起那前厅的帘子,她便顺势进去,只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她边解斗篷边忍不住笑道,“这屋里好暖和,从来都见你穿的单薄,原来也会畏寒么?”
楚离淡淡道,“我并不畏寒,且穿的太暖会让人产生慵懒怠懈之感,所以我才一贯都穿的单薄些。”
“那你这又是……”
他抬眸一顿,缓声说道,“你不是十分怕冷么?”
夕鸢闻言一愣,脱口道,“谁说我怕冷的?”
“去年冬日,见你总是抱着手炉,难道还不是怕冷。”楚离有意无意的扫了她一眼,见手上空无一物,“苏州的冬天没有京城那样寒凉,不过潮气大,你又不适此地气候,还是当心为好。”
诶?这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子这么体贴。
好吧,虽然说他从前也还是挺细致关怀的,但是说出这种关怀言语,还真是极不多见。
但是……
“你什么时候见我拿手炉来着?”夕鸢蹙眉思索,似乎见他的时候自己没拿过手炉啊。
楚离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沿,“日子久了,我也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