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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梁纪:萧衍建梁(1)

【原文】

梁高祖武皇帝天监元年

大司马内有受禅之志。沈约微扣其端,大司马不应;他日,又进曰:“今与古异,不可以淳风期物。士大夫攀龙附凤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今童儿牧竖皆知齐祚已终,明公当承其运;天文谶记又复炳然。天心不可违,人情不可失。苟历数所在,虽欲谦光,亦不可得已。”大司马曰:“吾方思之。”约曰:“公初建牙樊、沔,此时应思;今王业已成,何所复思!若不早定大业,脱有一人立异,即损威德。且人非金玉,时事难保,岂可以建安之封遗之子孙!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分定,无复异心。君明于上,臣忠于下,岂复有人方更同公作贼!”大司马然之。

约出,大司马召范云告之,云对略同约旨。大司马曰:“智者乃尔暗同。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大司马命草具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诸选置,大司马初无所改。俄而云自外来,至殿门,不得入,徘徊寿光阁外,但云“咄咄!”约出,问曰:“何以见处?”约举手向左,云笑曰:“不乖所望。”有顷,大司马召云入,叹约才智纵横,且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有其劳,然成帝业者,卿二人也。”

【译文】

梁武帝天监元年(公元502年)

大司马萧衍内心有着受禅当皇帝的念头,沈约稍微加以做了挑明,可是萧衍却没有回应。有一天,沈约又向萧衍进言道:“现在与过去不同了,不能期望人人都有淳朴之风,士大夫们人人攀龙附凤,都是期望能够获得一丁点儿的功劳。如今就连幼儿牧童都知道齐朝已经行将灭亡了,明公您应当取而代之,况且天象预兆已经很明显了。天命不能违背,人心不可丧失。如果天道这样安排,即使您想要谦让,也是办不到的。”大司马萧衍这才说道:“我现在正考虑着这件事。”沈约接着说道:“明公您当初在樊、沔兴兵举事,那时候就应该考虑的,而现在王业已经成功,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假如您不尽早完成大业,纵有一人提出异议,那么就会损害您的威德。况且人非金石,世事难料,万一您有个好歹,难道就甘心只留给子孙后代建安郡公这么一个封爵吗?假如天子回到京城,公卿们各得各位,那么君臣之间的名分一经确定,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异心了,到那时,君明于上,臣忠于下,难道还会有人再同您一块作反贼吗?”大司马十分赞同沈约所说的这些话。

沈约出去后,大司马召见范云,向他讲明了自己的心思,并征求他的看法,范云的回答和沈约所说的大致相同,因此,大司马对范云讲道:“英雄所见略同。您明天早上和沈约一起来这里。”范云出来后,把萧衍说的一番话全都告诉了沈约,沈约说:“您一定要等着我呀!”范云答应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沈约却提前去了,大司马命令他草拟有关受命登基的诏书,只见沈约从怀里掏出早已写好的诏书以及人事任命名单,大司马看了之后,没有做任何改动。没过多久,范云从外面走来,来到殿口门,由于答应等待沈约,所以不能一个人先进去,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沈约前来,无奈只好徘徊在寿光阁外,嘴里不停地发出“咄咄”这样表示奇怪的声音。沈约后来出来了,范云这才清楚原来沈约早已赶在自己之前进去了,于是就问他:“是怎么安排我的?”沈约举起手来向左一指,意思是让范云担任尚书左仆射,范云因此笑着说道:“和我期望的差不多。”过了一会儿,大司马传唤范云进去,他当着范云的面对沈约大加赞叹,夸他才智纵横,并且还说:“我举兵起事到现在已经有三年时间了,各位功臣将领的确功劳不小,然而真正帮我成就帝业的人,只有你们两个啊!”

【评析】

大司马萧衍心里明明有受禅当皇帝的念头,却不肯说出来。沈约几次三番地加以试探,还是没有什么结果。最后在范云的支持下,才最终决定了。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狡猾,沈约和范云为了私人的高官厚禄,忘记了做臣子的本分,怂恿他人背叛自己的君主,简直就是为虎作伥之辈。而当时社会混乱,大臣杀死君主自立的情况时有发生,其中肯定有不少沈约这样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样会给百姓造成多么大的危害,身为君主又有几个能得到善终?

骨肉情深

【原文】

梁高祖武皇帝天监十七年

临川王宏妾弟吴法寿杀人而匿于宏府中,上敕宏出之,即日伏辜。南司奏免宏官,上注曰:“爱宏者兄弟私亲,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

五月,戊寅,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宏免。宏自洛口之败,常怀愧愤,都下每有窃发,辄以宏为名,屡为有司所奏,上每赦之。上幸光宅寺,有盗伏于骠骑航,待上夜出;上将行,心动,乃于朱雀航过。事发,称为宏所使,上泣谓宏曰:“我人才胜汝百倍,当此犹恐不堪,汝何为者?我非不能为汉文帝,念汝愚耳!”宏顿首称无之故因匿法寿免宏官。

宏奢僭过度,殖货无厌。库屋垂百间,在内堂之后,关籥甚严,有疑是铠仗者,密以闻。上于友爱甚厚,殊不悦。佗日,送盛馔与宏爱妾江氏曰:“当来就汝欢宴。”独携故人射声校尉丘佗卿住,与宏及江大饮,半醉后,谓曰:“我今欲履行汝后房。”即呼舆径往堂后。宏恐上见其货贿,颜色怖惧。上意益疑之,于是屋屋检视,每钱百万为一聚,黄榜标之,千万为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余间。上与佗卿屈指计,见钱三亿余万,余屋贮布绢丝绵漆蜜蜡等杂货,但见满库,不知多少。上始知非仗,大悦,谓曰:“阿六,汝生计大可!”乃更剧饮至夜,举烛而还。兄弟方更敦睦。

【译文】

梁武帝天监十七年(公元518年)

临川王萧宏的小妾有个弟弟叫吴法寿,他杀了人之后,藏匿在萧宏的王府中,梁武帝知道了这件事后命令萧宏立刻交出吴法寿来,当天就下令处决了他。有官员上奏章请求罢免萧宏的官职,梁武帝在奏章上批示道:“爱护萧宏是出于兄弟私情,罢免他的职务是为了端正国家的王法,这项提议准奏。”

于是于五月二十四日免去了萧宏的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等职务。萧宏自从洛口兵败以来,一直心怀愧疚和愤恨。建安城里每次捉住窃贼,都会供出是由萧宏指使的,有关部门先后多次将此事上奏给梁武帝,梁武帝每次都赦免了萧宏。武帝打算去光宅寺,于是就有人躲在骠骑桥上,准备趁夜里在他路过时行刺。临出发前梁武帝好像有所感应,于是就改走朱雀桥。后来士兵捉住了刺客,经过盘问说是萧宏派来的。梁武帝听后非常生气,泪流满面地对萧宏说:“我的人品和才智胜过你百倍,可是在治理国家方面仍然感到力不从心,不足以胜任如此重担,你觉得你能行吗?我并非不敢像汉文帝那样心狠手辣,只是我念及你我的兄弟情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萧宏吓得不住叩头称自己绝对没有那样想。梁武帝于是就借着这次萧宏藏匿杀人犯吴法寿的机会而罢免了他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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