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酸刻薄的声音回荡在膳堂的每一个角落,话语中所指之人再明显不过,赫然便是刚刚坐下的林云。
林云面色铁青,恨不得给这泼妇一耳光,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在场有这么多人,连岳父岳母也在看着,他只能将气闷在心中,喘息如牛。
李香凝见状,连忙轻抚丈夫后背,柔声说道:“外人如何指责,皆与我等无关。你我相知相惜即可,莫要动了真气,伤了自己。”
温柔的声音瞬间让愤怒的情绪消减了几分,体内的暖流自动流淌,帮着消除了胸口上的郁结。
林云冲妻子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泼妇无厘头的言论,自顾夹起一根色泽诱人的青菜放入妻子碗中。
妻子不喜肉食,自小以素菜配米饭,所以才生的这般水灵。
“哟哟哟,还真是恩爱呢。”大女儿的声音再度传来,“这长辈都还没动筷,你这外人竟先行开动,还装出一副很爱我二妹的样子,给谁看呢?你以为这样就能讨得我父母的青睐了吗?”
“你这种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的废物,除了会夹点菜,还会干什么?”
“太丢人了。”她说到此处,忽然拉着自己的丈夫起身道,“王郎,你带我出去吃点吧,这里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大女儿的丈夫用歉意的眼神看了眼岳父岳母,带着妻子离开。
“唉~”
大女儿刚刚离开,李忠明也跟着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放下手中筷子,起身离开了膳堂。
岳母不明所以,追上前去询问缘由。
这老爷都走了,另一桌的下人们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这顿饭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主桌上,除了林云夫妻以外,还有个男孩坐着,他是李忠明的小儿子,李浩然。
李浩然可没其它人般这么多心眼,见老爹走了,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毕竟年轻,饭量大吃得也快,三两口就吃完,也不跟二姐和二姐夫打声招呼,一溜烟跑了出去。
“吃饭吧。”
李香凝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并未被这莫名其妙的变故所影响,淡淡开口,既是跟丈夫说,也是跟身后的下人们说。
老爷和夫人不在,她这位二小姐有自然掌握了话语权。
有她发话,下人们放下心来,安心开始用膳。
这顿饭吃得有些郁闷。
林云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这一个月来,李家大女儿都安安静静,没有继续对他嘲讽,怎么今天突然发起了疯,还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饭后休息时,一名女婢过来,跟他道出了缘由。
原来大女儿前些日子与其它府上的姐妹们出门游玩,被问起了她妹妹的婚事,以及这位李家二姑爷的来历。
大女儿早就想找人倾诉,于是将林云贬地一无是处,却不料回来之后没几天,听闻那几个姐妹居然在背后偷偷说自己和李家的坏话。
说李忠明坏事做尽,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大女儿找个了好逸恶劳的夫君,二女儿又找了个不学无术的赘婿,未来的李家终将走上末日,在这禄王城内被淘汰。
大女儿......“能不能给个名字,小心老娘我喷你!”
李玉珠气急之下,将此事告知了她的父亲。
李忠明表面上坦然,让她管好自己,不要听外面的闲言碎语,但李玉珠还是从父亲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遗憾的味道,所以才会早饭桌上发作,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卸到了林云的头上。
李香凝听完女婢的叙述,挥手让其离开,冲丈夫安慰道:“相公,我大姐就是这个脾气,你切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做自己便好。”
林云点点头,他怎么说也在外独子打拼了这么多年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何况对方是个女子,他也不好动手打人,也只能将其抛诸脑后。
翌日。
林云起床已经是下午,还是被女婢叫醒的,竟是没见到妻子。
询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是剑府考核的日子,妻子一大早就出发前往了剑府,为了能够让他多睡一会儿,这才没有叫醒他。
他稍微洗漱了一番,跟着婢女来到膳堂,已经做好了被泼妇喷的准备,却没想到主桌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被李浩然吃干净的碗放着,李忠明夫妇和李玉珠夫妇都没有出现。
这顿饭,吃得有些诡异。
妻子一天都没有回来,因为今天正好十五,由于上次没去醉香楼弹琴,惹得醉香楼的名声一落千丈。
醉香楼管事亲自跑到了剑府祈求,才把妻子再度请了回去。
晚膳依旧冷冷清清。
林云压根不在乎其他人为什么不来吃饭,草草划了两口之后,就策马......乘坐马车赶往了醉香楼。
放任妻子一人在青楼,着实令他有些不太放心。
车夫似乎算准了时间,刚刚抵达目的地,妻子的琴声便想了起来。
这段时间来两人相互间的学习,让妻子的琴音变得更加美妙了些。
林云这次没再爬上妻子所在的楼层,而是走进了醉香楼内,在大娘子的招呼下,找了个大堂角落的位置坐下。
大娘子每天要见数百宾客,脑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早就忘记了他这个之前来捣乱过的家伙。
期间,几名莺莺燕燕的姑娘想要过来搭个讪,都被他给言辞拒绝。
别闹了好么,老婆还在上面呢,要是被老婆发现自己在她眼皮底下偷吃,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这些姑娘的姿色也太次了些,跟妻子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好在醉香楼内,像他这般只听琴声的宾客不再少数,只要付了酒钱就行,倒不至于被赶走。
一曲落。
大堂内的宾客从梦中醒来,纷纷拍手叫好。
两曲之间,李香凝总会歇息个几分钟时间,毕竟这琴声消耗内力,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一下。
但过了一刻钟,第二首曲目却迟迟没有响起。
众宾客纷纷嚷嚷了起来,他们以为李香凝今日只弹一曲,而自己却付了三首曲目的酒钱,怪醉香楼没有事先告知,想要退还剩下的酒钱。
林云微微皱眉,他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闪身消失在了原地,踩着八卦步,身影如鬼魅般,顺着阶梯快速来到了六层所在的位置。
六层内,原本应该在古筝跟前的妻子不见了踪影,整层楼空空荡荡,唯有微风吹拂脸颊。
他心生疑惑,以为妻子真的如宾客们说的那般,只是来走个过场,弹上一曲便自行离开,正准备回家跟妻子汇合,双耳微动,楼下两人的对话,传入了他的耳中。
“找到了吗?”
“没有。”
“到底去哪里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快说!”
“方才我上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琴阁内有道黑影闪过。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没太在意。”
“你的意思是,香凝被人给掳走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快,快找人到附近寻她!”
林云听完后如遭雷劈,自己的妻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掳走,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当然,脸面事小,妻子的安危事大。
林云迫切地想要找到妻子,却一时间不知道妻子被掳去了哪里,焦急踱步思考时,忽然瞥见,西侧挂在房梁上的薄纱掉下了一小截。
薄纱崭新,用坚韧的蚕丝吊在悬梁之上,没道理会无缘无故掉下一截。
这必然是妻子被掳走时留下的线索!
林云没有迟疑,穿过薄纱跃出高楼,身在半空四下观望,很快发现,月色下,一根银丝被缠绕在不远处的房檐上,落地后翻滚卸力,继而跃起腾空,跳上房顶,顺着银丝所在反向继续追去。
妻子在途中留下了许多隐秘的线索,若非林云目力惊人,寻常人绝对发现不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他总算看见了一道黑影不停地在房顶之上穿梭。
黑影手中夹着一人,就算如此,依旧身轻如燕,足见身法之高超,内力之雄厚。
而被夹者看似昏迷,右手却在不经意间扯下袖子上的银丝,借住残存的内力,缠绕在路过之处留下记号,赫然是李香凝无疑。
“找死!”
林云见妻子被其它男人抱住,气不打一出来,加快了追赶的脚步。
两人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追随者,腾然转身,空闲之手对着空气用力一甩,接着继续转身跑路。
月色下,能够清楚地看见,三枚银针迎面袭来。
林云速度太快,又与银针相对而行,照理说完全无法躲避。
但他已经将八卦步修炼至臻,其后在妻子的琴音中,又将八卦步与排山倒海融合在了一起,独创了一门新的身法。
这门身份既兼容了八卦步扑朔迷离的踪迹,又贯穿了排山倒海一浪接着一浪的威势,让他能在游走之时,于身体表面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就算不出手,五品之下修为者光是靠近,就会遭到重创。
所以,面对迎面而来的银针,他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步伐撞了上去。
银针触碰到了气墙,如预期中那般,竟是被生生弹开,没有伤到林云分毫。
前方,黑影以为自己的暗器能够稍稍阻挡一下追赶者的脚步,却没想到,他这一转身的耽搁,反而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
脚步声近在咫尺,他尚未来得及转身观察情况,就感觉到了一股如泰山压顶般的威势从背后袭来,最后只能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双眸一翻,彻底失去了知觉。
远处的城墙之上,一道身影偷偷站在上方,看着下方被林云一掌拍断了脊骨的黑衣人,默默摇头叹息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