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之巅,断崖绝壁,一人一剑。
人非完人,一身衣袍已是破烂不堪,若不是衣色为墨,想来衣上的鲜血将更加清晰。
再看剑,更不复原样。原本三尺青锋,尔今只余两尺不到。且剑身裂纹环绕,剑刃豁口密布,好似下一次出剑整把剑就要分崩离析。
可即便如此,男子眼中的神气却依旧饱满,无半点减弱之感。身前的万丈深渊不过尔尔,而身后的万千兵马同样如此。
“咯哒咯哒……驭...”
一位身披银甲的将士在距离那人十丈处扯停了坐下的赤马,并挥手叫停了身后的将士。
可男子对此却依旧无动于衷,一如之前一般,只是借着这高山之地,眺望着遥远处的不知名地。
大抵是知道男子的性格,银甲将领率先开口大喊道“此刻的你前路已绝,后路尽断,事已至此,束手就擒吧!我虽不能保你性命,但总能留你个全尸,好过曝尸荒野,最后成为猛禽野兽的腹中之食,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银甲将领话音刚落,身后的军士同时将手中的长戈杵地,引得整座山峰都跟着一震,山石簌簌!
此时,男子这才缓缓转过身子,只是面对这气势汹涌的一幕,他的脸上却只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眼神也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数万手持兵器,身披铠甲的百战之士,而是阵阵的春风,吹拂着杨柳依依一般。只是在看向那名银甲将领时,神色才稍稍变得复杂了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帝王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当今世道,帝王居,百姓冢,宫中衣食,民之血肉。这一切,你可曾用眼去看,用心去想过,为何会如此?怎么,不敢答?抑或是连想都不敢想?”男子嘴角微翘,显得有些嘲弄。
“这也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银甲将士怒道。
“哦?若是这都不算理由,不如你给我一个如何?”男子眼睛撇向将士身后一兵卒,微笑道“还记得你是如何进入‘金甲军’的吗?”
只见那兵卒紧握长戈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头盔缝隙间露出的双眼中,涌起滔天的恨意!
看到这里,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便又看向了另一人道“世间最苦事,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时丧子。此言钟立兄可同意?”说到这里,男子取下腰间的酒壶,仰头时才知壶中已无酒水,不觉有些唏嘘“苦事最是佐酒,可惜可惜!”
那钟立眼中无恨,心中却有大悲,怨谁?怨早年抛妻弃子的父亲?亦或是当年丢下自己与幼子,早早撒手人寰的妻子?再或是年纪青青,却战死沙场的儿子?难啊!当年或许恨过父亲,可长大之后,才知他当年之难!可怜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可为何这一生却是如此之苦?只叹世道难,人亦更难!
“无趣,甚是无趣”男子说着便随手将手中酒壶扔向身后万丈深渊“可惜这世上如你一般可怜之人何其之多,却尽是些连怨天尤人都不敢的可笑之人。万事只叹一声世道如此?就已足够?就能心安?此类人才最是可怜!”
听到这里,那钟立只是一言不发,依旧手持兵器,眼神坚定地看着山崖边缘的那人。
男子摇头叹道“罢了罢了,当真是世道如此!”说完又转头看向了领头的银甲将士笑道“今日话确实有些多了,海兄莫怪,只当是临终遗言,或是死前的胡言乱语吧。”
“将死之人,我自然能多忍你几句,便是你能够说得天花乱坠,今日的结果也已成定局!动手之前,我且再问你一句,可愿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银甲将士说完,手中长枪一挑,身后的兵卒又是一杵,山体又一阵晃动。
男子却直接无视,只是提起手中之剑于胸前,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剑身上密布的裂痕,眼中充满着眷念。接着只见他曲指一弹,整把剑瞬间如瓷器般破碎,散落一地。仅剩下一节剑柄,也被男子随手抛向身后的深渊。
“好吧,我玩够了,你们随意,我先走了,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男子说完身子便开始向后倒去,垂直跌落下万丈悬崖!
男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领头的将领也有些措手不及,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又走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却被云雾遮蔽,根本见不到悬崖底部的情况。
“众将士听令,下悬崖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人,这绝仙崖高瑜万丈,从此处坠落,相信定已是粉身碎骨,再耗费人力去搜索应该不必了吧!”将领身边的副手建议道。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否要我把位置也让给你,由你来发号施令,我听调便可?”银甲将领不悦道。
“末将不敢!”
“那还不快去?”
“是,末将领命!”说完那副官便领着大军开始向山崖下开始探寻,只留下那将领独自站在悬崖边上沉思,毕竟那人最后的那句话,着实难让人心安。
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投崖自尽这种事,实在难以相信。再加上那句话,更是让他不相信事情真会如此草草便收场!
可苦苦思索半晌却不得,只得架马回城,毕竟城里现在还是混乱不堪,须得有人坐镇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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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国s市一栋老旧的民房内,一个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握靠”说完青年连忙坐起身子,拿过身边的水杯,咕咚咕咚就是一大口,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眼睛转向了枕边的一本书,便拿到了身前。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扶着有些混乱的脑袋,李晓不由在心底喊道。
刚刚那是做梦?不对,这个梦真的好长,好清晰。甚至令他有些忘记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了。
“我叫李晓?”他不确定地呢喃道,接着又摇了摇头道“还是林剑南?”
眼睛扫过整个房间,看着那熟悉的摆设,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脑中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
“对,我是李晓!”这次不再是犹豫的口气,而是十分地坚定。
那刚刚真是梦?可那种感觉,却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如同深入骨髓一般!梦中的人,梦中的事,梦中的感觉,梦中的林林总总,如走马灯般在李晓的脑海中回放。只是每每想起最后的那纵身一跃,脑海中便生出一股刺痛感,下意识将身下的被子提了提,总觉得身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李晓立即停下了回忆,感叹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吧!”
说完看了看时间,此刻已过半夜三点,却完全没了睡意,只得起身来到书桌前。将下午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书放在面前,开始研究起来。
老旧的封面,和装订书本用的陈旧麻绳,只看这些就令李晓明白,这本书的岁数比起自己怕是得翻个好几翻。这样东西大小也算个文物,怎么会出现在高中的图书馆里?
再看里面的内容,讲真的,就算是对于李晓这样的古文爱好者,依旧辨认不出里面的内容。在现存的所有字体里,竟然完全找不到一种能够与之匹配,这样的书籍,不应该都是历史学家们的宝贝吗?
难道是做旧的假货?可做成这样能值几个钱?
越是去想,对于这本书的问题便越是多。再想到之前那个很长很长的梦,令他对这本书越是好奇起来。
对了!梦!
李晓猛然惊醒,这个字体!竟然和梦中的字有些像!只是不知是书写的习惯还是其他,两者还是有些许区别,只是区别不大罢了。
可不知为何,他刚想应用梦中的记忆去研读时,书上的字却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妈诶,邪门了啊?”看着刚刚还清晰的字迹,此刻好像披上一层雾般不清不楚。李晓手一抖,吓得一把将书扔在地上,好半天都不敢再去碰它。
只是看着半天没反应,这才壮着胆子,将它捡起。但上面的字,该看不清的依旧是看不清,翻遍整本书,只有封面上的书名能够依稀可见。
书名《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