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过好几次门铃，才有一位阿姨来给沐言开门。
沐言认出来那是沐家新来的张姨，也算是有眼力见的打了声招呼，“张姨好。”
张姨默不作声的拿了一双拖鞋来给她换上，
“沐先生去接沐老爷和老夫人了，夫人正在房间里照看小少爷，您先去客厅坐着等一会儿。”
张姨交代完毕后就转身进了厨房。沐言被她撂在一旁，面上却丝毫不见尴尬。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以为平静的、自顾自去客厅里坐下，还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才倒是没觉得，坐下之后终于感觉到有点累了，毕竟刚才等了老三那么久，腿的确是有点酸了。
想要直接躺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沐言自然是明白做客的礼节，哪怕是在曾经自己的家里，也还是不会真的一屁股坐下休息，始终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只偶尔抿一两口水喝。
这里的人根本不当她是自己人，又何必自作多情？
没一会儿安然便从二楼房间里出来了，见到沐言，精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言言来了，见到你爸爸了吗？”
沐言也装模作样摆出疑惑的表情，“爸，他不是去接爷爷奶奶了？”
安然更是惊讶。
她明明，，故意没有通知安保...那么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或者说...谁带她进来的？
“安阿姨？”
听到沐言的提醒，安然才发现自己有些走神了，一抬眼，却对上沐言深邃的眼睛。
“啊，没什么，饿了吗？要不，你先去吃点什么？”
沐言笑得很无害，“不饿。”
安然点头。
不知为何，她看到眼前少女带着笑意的眼睛，总觉得那眼神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只一眼，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最近学习怎么样？五中那边还适应吗？”
“还可以。”沐言这句话说的莫名两可，安然完全抓不准她的脾气。
“嗯嗯，适应了就好。”安然点点头，接下来却话锋一转，“言言，你别嫌阿姨说话不好听——”
沐言听她这句话开头就感觉到了她的试探和敌意。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阿姨，但是你也不该和你爸爸闹翻啊，赌气转到五中的确不对，以你的成绩...”
呵。
明知道不可以，但她心中仍然是有一股无名火，剧烈的烧起来。
“别这样说安阿姨。”沐言止住她的话，“既然我们互相看不对眼，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沐言的话中带着说不出的寒冷。
安然漂亮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
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姑娘一瞬间就露出了她的全部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我们，好好谈谈行吗，”安然眼神中竟然带着一分请求，“总会有办法让大家都好...”
沐言听到这一句，却直接被她这句假惺惺的话逗笑了。
“都好？”沐言语气轻挑，生生忍住想要冷笑的欲望，“你巴不得我去死，怎么可能会盼着我好？”
“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怎么能这样说，”沐言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而后露出了阴冷的笑，“安然。”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掷地有声。
她这句话问出来，周围似乎立刻就安静了。
沐言重重吐出一口气。
如果她后来没有再去翻一遍母亲的诊断记录，她也不会知道。
沈初暖，压根不是什么癌症晚期！
只是胃癌初期，她当时检查得很及时，配合治疗的话恢复的几率很大。
只是这份诊断记录，历经众多人手，引起的事不小。后来不知是谁的有心利用，记录被修改，甚至有人在沈初暖的药中动手脚。
此事牵扯太多，像是连接的一张大网，连接了沐氏、顾氏、沈氏以及钟楼，甚至直接波及了沐言，逼迫沐言从组织里隐退两年。
她本不想再提。
只是此时她突然有些熬不下去了。
这个她曾经的家——
曾经母亲的痕迹被抹的一干二净，母亲的房间住着其他人，母亲的钢琴被低价变卖...
就连她进门都要被百般刁难。
沐言自问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只是这么多年，她实在忍受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沐言连说两遍，“你比谁都想我去死，所以你要是对我动手——”
沐言上前两步，速度快到安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狠狠揪住了头发。
“你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说完，手里就暗暗使力。
安然只觉得她的手劲大得可怕，揪的头皮一阵发麻，不禁痛呼出声。
“沐言！你在干什么！？”
沐志明刚进家门，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面前的少女红着眼睛，一副阴狠嗜血的表情，像极了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而她此时，正狠狠揪着自己妻子的头发，面上狰狞。
沐言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松下手，侧过身来看着他。
沐志明只觉得她那双眼睛极其可怕。
像是不受控制的、出自本能的，沐志明冲过去，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在沐言左脸上。
少女白嫩的脸庞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十分明显。
早在沐志明抬脚的那一刹，沐言便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偏偏是一动不动的，硬生生受了他这一巴掌。
这一下是真的用了力气，沐言直接被打的身形一晃，火辣辣的刺痛感立刻传遍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你个逆女！刚刚想要做什么？！”
沐志明理直气壮的，丝毫不带感情，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他身后的沐老爷子老夫人，则静静站着，面上有些吃惊，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沐言呵呵冷笑着，话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凉，“我就喜欢你这样，讨厌我就直接表现出来，何必天天演戏...”
“你们不累，我都看累了！！！”
沐言这句话几乎是用吼的，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子都宣泄出来。
“言言，怎么能这么和你爸爸说话呢？快点和你爸爸道歉。”安然偏偏在此时激怒她。
没错，她这句话就像是导火索。
沐言转头上前去，眼睛直直的盯着安然，两人站的很近。
沐言比她高一些，站在她对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很危险。
果然——
沐言一手狠狠拽住她的衣襟，向前甩去，安然被她这一下拽的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句话，嗯？”
沐言挨得她很近，声音低低的，几乎是用了耳语。
这样最具有威胁性，安然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就有一股大力将沐言狠狠推开，又一巴掌，落在她的右脸上。
这一下沐志明用了十成力气，力道甚至比方才还大了许多，毫不含糊落在她脸上。
沐言只觉得脑袋都在嗡嗡响，隐约听到了沐志明的一声怒吼，
“滚！给我滚出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沐言看到沐志明轻轻的环上安然的肩膀，正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慰她。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是严肃而冷淡的，即使是面对着母亲，也是一样的表情。
她以为，父亲就是这样的——
直到看清了眼前这一幕。
沐言知道自己又输了。
沐言，以及所谓的沈家才女沈初暖，都输了。
真是刺眼。
沐言没有什么留恋的转身走。
路过一旁淡漠的爷爷奶奶，心中是翻涌着的想要喷薄而出的心酸。
“中秋快乐。”
四个字几乎淡不可闻，沐言没管后面人是什么反应。
开门。
而后狠狠甩上。
听到“嘭”的一声——
沐言只觉得压抑极了，她急需要一根烟来缓和一下心情。
只有用最强烈的味道才能冲散她那种恶心的想要吐出来的感觉。
狠狠揉了揉眼睛。
甚至是想要大哭一场宣泄。
可是没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