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书房中,墙壁上挂着两幅名贵的先人画作,是惟妙惟肖的万马奔腾图和青山远景图,画作前摆放了一张大的檀木桌子,桌子上放了许多书,包括四书五经这种常见的书籍。
即墨曜坐在桌子前,拿起一本书翻了翻,随手扔到了一旁,然后再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又随手扔到了一旁,显然是完全看不下去。
之后,他想了想,便拿起一只笔来,非常豪迈得写了几笔。
瞬间,狗爬字产生了。
他似乎还嫌弃不过瘾,拿过来一本书,在上面标记了几笔,顿时,整页都毁了。
凌清幽进来后,便看到他在埋头做事,她真是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纨绔还能够坐下来写字。
只是,她靠近后,看到他写的东西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书上写着“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无善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后面的字迹都被他划花了。
“你实在是把整本书都糟蹋了。”凌清幽不禁皱眉道。
即墨曜被打断,抬起头来看到她后,脸上满是不悦,直言道:“怎么会是你?”说完后,心思一转,嘲讽道:“你该不会被我维护了一回,就有些感动,然后喜欢上我了吧?”
凌清幽不屑得看着他,“鬼才会喜欢你,我只是看不惯你糟蹋书。哼!”
即墨曜看了看手中被他划花的书,嘲讽着说:“你们不都说我是个纨绔,那我随手糟蹋一本书怎么了,我糟蹋的东西多着呢,这你都要管,夫人?”
然后,他用力把书撕成两半,把书扔进纸篓里,一副“你想怎么样的表情”。
凌清幽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即墨曜打断她,站了起来,来到她的面前,微微低身,依然居高临下,“因为我讨厌你,正因为我讨厌你,才会在新婚之夜去云香楼,正因为我讨厌你才会让人把你锁进柴房里。”
凌清幽受到浓烈的压迫感,不禁后退一步,低下了头,“我不明白。”
她不曾和他见过,那他为什么会讨厌她。
她真得很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知道我讨厌你就是了。”即墨曜冷冷道。
“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件事没为我做,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凌清幽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内心,她觉得无论怎样她都要明白到底为什么。
即墨曜看着她那黑亮的眼睛,微微退后一步,把头扭向一边,他想了想,才想起在陪凌清幽回门之前,他的确答应凌清幽帮她做两件事。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好,那我告诉你。”有些事没必要一直遮掩。
“因为在这个世上我有个特别痛恨的人,而你却是他自作主张娶进来的人。”
他说完后,脸色很是不好,非常阴沉,转过身去,不再看她,重重呼出口气,“这下你满意了么?”
凌清幽想起那个对她友善的公公,总是殷殷嘱咐她好好照顾即墨曜,也经常眼中流露出化不开的惆怅,有时候在提到即墨曜的时候会满脸慈爱。
这样的一个父亲,怎么会遭到这么深的怨恨。
“你还想问我为什么吗,可惜的是我只答应你做一件事。”此时的即墨曜有些咄咄逼人。
可见这件事涉及到他心中的忌讳。
凌清幽摇摇头,没有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这时,阿远匆匆跑进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这么慌张?”即墨曜不悦得问道。
“公子,也不知哪个混账东西从你的房中翻出一纸文书,是关于你和胡三四签的那纸文书,现在老祖母大发雷霆,说要拿你治罪呢!”阿远着急忙慌得说道。
然而,即墨曜只是微微一挑眉头,异常冷静,“小事,你慌什么?”
凌清幽惊了惊,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即墨曜会没有把那纸文书给毁了。
过了一会,几个家丁过来,把即墨曜“请”到了老祖母面前。
老祖母面色铁青,眼神犀利,嘴唇紧紧抿着。
她身边的丫鬟看到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是气急了,不由得想起以前她气急的那次,好像是重重责罚了即墨曜的母亲。
而这次即将是即墨曜,真是天意弄人啊!
即墨曜看着端坐于座的老祖母,恭敬道:“不知老祖母叫孙儿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老祖母冷笑着反问,然后把一纸文书扔到即墨曜的面前,怒道:“你可真是即墨家的好儿孙,竟然与外人勾结,打起即墨家银子的主意,原本我还纳闷谁胆子这么大,会打即墨家的主意,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你父亲疼你,一向不忍心责怪你,可这次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姑息养奸。”
此时即墨家的宗亲几乎都在场,各人的面孔神情迥异,有吃惊,有幸灾乐祸,有不屑。
凌清幽看了看在场的几十个宗亲,感慨即墨家真是人丁兴旺。
“即墨家到底哪里对你不起,让你联合外人对付即墨家,你别忘了,你身体里流的是即墨家的血,你姓也是即墨,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可对得起列祖列宗?”老祖母义正言辞得斥责道。
闻言,即墨曜依旧面不改色,说道:“孙儿可发誓从未做过对不起即墨家的事情。”
“从未?那这一纸文书是怎么回事?”即墨曜的叔叔即墨磊质问道,面色非常难看似乎是气急了。
即墨老爷即墨影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可不是,身为即墨家的子孙怎可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哼!”李圆万分不屑得嘲讽着,眼中却完全是幸灾乐祸。
她的相公在旁边拉了她一下,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李园不悦得瞪眼,“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她可是记着即墨曜是如何对待她的,现在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
凌清幽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得转过头去。
李圆感受到凌清幽那不友善的目光,心中冷哼,贱人,等即墨曜倒台,有你好受的。
“祖母,”即墨曜唤道,他深深呼一口气,才又唤道:“奶奶。”
此时,老祖母的身体微微僵硬,神色中闪过一丝忧伤,很久以前,还小的即墨曜很喜欢围在她身边,软绵绵得唤她奶奶,随即发生了一些事,就再也没有听到他这么唤她了。
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会再次听见他叫声奶奶。
她心里发酸,也发痛。
即墨曜的二叔即墨磊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沉痛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动摇,想了想便说:“娘亲,曜儿一直以来都只是比较贪玩,做事向来有分寸的,此次的事情想必是有些误会,所以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是啊,刚刚你怎么随便斥责曜儿,其中必然有误会的。”二婶出声说道。
“我刚才也是太过震惊,太过气恼,所以就苛责了几句。”二叔解释道。
在一旁的凌清幽觉得二婶二叔这对夫妻就是和稀泥的。
“够了,不要说了。”老祖母打断他们,“以前曜儿你再怎么荒唐,我睁只眼闭只眼,就那么过去了,可是这次你真是太过分了,我是万万饶你不得,否则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二叔二婶心中暗喜,他们就知道这个时候问即墨曜求情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那祖母打算如何惩罚孙儿呢?”即墨曜冷静得问道。
“你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了,自然家法处置,再把你逐出即墨家。”老祖母沉声道。
此言一出,即墨老爷抬起头来,悲痛得看着自己的母亲,却无法开口说些什么。
其他宗亲多半都是欢喜的,少了一个即墨曜就少了一个争家产的。
“孙儿还记得祖母曾经带着孙儿上街去买书,买一些有趣的小玩意,也喜欢给孙儿讲些故事,捏着孙儿的脸说孙儿是最可爱的孩子,不知祖母可记得这些?”即墨曜面无表情得说着过往。
老祖母依旧沉着脸,“不管你说些什么,我都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自从你写下这份文书以来,你就不配做即墨家的子孙。”
她这么决绝,其他人可是大喜,想着这件事应该就这么收场了。
哪料,这个时候凌清幽走到即墨曜身边,对老祖母说:“孙媳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内心不禁嘲笑她的不死心,都到这一步了,说些什么都没用了。
“其实,此次你们都误会大公子了,事实上事情是这样的。”
她把事情原本叙述了一遍,只是把个别的地方稍稍改一下。
“所以你是说曜儿是被迫和胡三四写下文书的,实在是你落到胡三四的手里,曜儿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然后他又想办法联系了府衙,朋友,才化解此次的危机。”老祖母问道。
“是的,对于这件事,府台大人可以作证,公子的朋友也可以作证。”凌清幽答道。
果然,老祖母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阴沉,问凌清幽,“你可知,如果你说了假话,即墨家绝不饶你。”
“孙媳说的句句属实,祖母也可以去找府太大人确定。”
事已至此,老祖母信了七八分,脸色不再难看,点点头,转头对即墨老爷说:“你去问问府台大人,可否有此事。”
即墨老爷松了一口气,开心得应了。
“曜儿这些时日就不要出去了,留在府里待着,一直到事情弄清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