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砂打开食盒,满满当当地把食物在眼前摆满了一片。这些颜色各异的食物和点心散发着诱惑的香气,是雅鸾不曾见识过美味。与之前吃过的简餐还不同,这些小巧精致的美食简直在散发着闪闪金光。
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是好吃到想要流泪的水平。雅鸾心想自己好歹也身为羽族的皇女,千万要控制好自己,不能过于丢脸。
“你好淡定啊雅鸾,”燃砂好像很意外地凑到雅鸾面前看她,“我第一次见到星尊家的食物时直接看哭了,边哭边吃完的饭。哦,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星尊说我的搭档是泷寻。”
“我还想哭呢,搭档是个纵火狂。”泷寻扑灭了头发上的火,走到她们这边,还报复性地把一坨冰猛地按到了燃砂的后脖子上。
——于是雅鸾亲眼见证了长头发也是可以竖起来的。
燃砂先是被冻得嗷了一嗓子,紧接怒吼一声后就扑到泷寻身上开始撕咬他。现场一度非常混乱,燃砂只看外貌是可爱甜美的样貌,打起架来却确确实实是野兽。雅鸾觉得自己确实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土鸟,她看看濯央,意思是你快管管他俩。但很绝望地发现濯央又在事不关己地看起来脚边的那朵花了。
“哎雅鸾,我一直挺好奇你们羽族妖灵的,可不可以问你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啊?”泷寻伸出一只手抵住燃砂的额头,因为身高差的关系,这样燃砂伸长手脚都完全打不到他,他才得以抽身来烦雅鸾。
“你问吧。”不祥的预感。
“可能有一点失礼,但,你们羽族吃禽肉和蛋类吗?”
“……”雅鸾在泷寻的注视下拿起食盒里的炸鸡啃了一大口。
“我们妖灵不是野蛮动物,也不是修炼成型的精怪,而是自然万物灵长,”金发绿眸的妖灵推开中庭的玻璃门,声音很温和优雅,雅鸾意识到他就是之前在中庭读书的那位,他边和泷寻说话,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碟鱼递给濯央,“杂食是妖灵共同的习性。濯央是鳞族,也很喜欢吃鱼呢。”
濯央接过那碟小鱼,甜甜地对他笑了。
“初次见面,雅鸾,我是奚摩,曾是兽族的妖灵。在绿临结识濯央后,和她结伴四处旅行流浪,一起找寻我们的身世之谜。后来遇到星尊,星尊说做他的门徒会有机会接触洲域里的各族灵类,我们两个就入伙了,”奚摩礼貌温和地坐到濯央身边,向雅鸾问好,“星尊的科技只能帮住濯央听到我们的声音,却不能帮助她表达。濯央想和你说话时,我暂时会帮她转达。相信我们大家相处一段时间后,你就能读懂她的唇语了。”
“奚摩你可算是从书房出来了,快来快来,我们教雅鸾小妹玩‘乐园计划’。”
“乐园……计划?”
“是泷寻发明的一种桌面游戏,星尊很会吹玻璃制品,他以我们的形象为蓝本制作了几个小模型,”奚摩很耐心地为雅鸾解释,还递给她一个黄玻璃制的小模型,“你看,这个就是星尊给我做的模型。”
燃砂和泷寻停止打闹,濯央也从衣服兜里摸出了自己玻璃模型摆放出来。燃砂的模型是红色玻璃制,泷寻的是白色透明玻璃,濯央的是蓝玻璃。四个颜色各异的玻璃小人活灵活现,在草坪上闪动着晶莹的光。
“好传神的玻璃模型。”雅鸾不由感叹出声。
泷寻不知从身上哪个兜里掏出张皱皱巴巴叠在一起的纸,展开后,能看到纸上花花绿绿地画着一些图案。
泷寻边努力把那张纸展平,边说:“我身上随身携带的只有这个简易的纸质盘面,其实有做木质的盘面,不过一直放在帝霾那里。你还没有玻璃模型小人,我先拿这朵小花代替一下,仔细听,规则还蛮复杂。”
雅鸾看到泷寻非常顺手地揪走了濯央刚刚一直盯着看的那朵小花,放到盘面上,然后开始讲游戏规则。
听完介绍又旁观他们演示了一局,雅鸾大概了解到“乐园计划”这个游戏,简单的说就是通过随机分组,成立三个玩家阵营相互制约。每个玩家各自又扮演一支军队的指挥官,通过遭遇抽卡和行进挑战,外加玩家之间多种方式竞争合作,使用策略外加经营,最终淘汰其他玩家而获胜。
试玩了几局,雅鸾一开始不得要领,总是惨败,三局后渐入佳境,逐渐也能不垫底。帝霾从房间拿来了完整的木质盘面,中途加入了战局,然后泷寻就再也没赢过这游戏。
一群门徒在中庭温室的红树下吃着玩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再看不清卡面上的文字。
结束了最后一局,收好各自的玻璃模型,面前还七零八落地摆着食盒和一些食物残渣。燃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拦住准备帮忙收拾的雅鸾,对她解释:“不忙,这些不需要我们负责。其实第二威尼斯里有很多机械管家,平时星尊没时间精力管我们,都是它们在房子里做事情。它们长得就像是一朵有很多条毛绒绒腿的水母,你要是想见到它们,就得制造点麻烦出来。”
“比如说?”
“比如说这样。”燃砂抓起半个吃剩的饭团扔到刚站起身的泷寻后脑勺上,撞上他的头后,饭粒散了一地。
泷寻被砸后明显僵住了一下,接着缓缓叹了口气:“这次看在雅鸾的面子上,下不为例,燃砂。”
燃砂没搭理他,指着角落一坨慢慢移动来的小黑影对雅鸾说:“你看,那个就是。”
一个有着银灰色金属外壳、大眼睛下黑眼圈很重的小玩意慢悠悠地滑过。它伸出两个可伸长的纤细机械臂,机械臂扫过的地方,食物的残渣都被机械管家吸进空腔中,完全看不到一点剩余。吸进垃圾的同时,那个小家伙还用一种超级无辜的眼神默默观察着雅鸾。
好可爱!雅鸾的脑海里被这一个想法刷屏。
“不要觉得我刚才是浪费食物,它们有非常完备的回收处理机制。”燃砂站起身,环视了一下恢复原状的中庭温室,确保它整洁干净,“好了大家,回房间休息吧。”
门徒们纷纷起身,聊着天往中庭温室外走。
雅鸾则不着急,下午她就已经睡饱了,趁着精神手脚麻利地攀上了中庭温室里的那棵高红树上,找了个还算粗壮的枝杈坐下了。抬头望天,奚月和央月各在天空的一边,看样子今天就是双月之夜的最后一夜了。
虽然现在身边有新结识的朋友们,她还是会想如果一切如常会是怎样……
如果一切如常,今夜的巢榕上应该是一派喜气洋洋。双月之夜的最后一夜,羽族家庭会相约守月。薰雁他会顺顺利利地办完展翼典礼,风皇珉鸦、风后馥雀再加上风相墨鸦,一定会给薰雁办一个最风光最体面的庆典聚会。帝婿的竞选召集也会排上日程吧,雅鸾还没来及提出那个反对意见,却已不必要了。甚至她会想起曾经的死对头世鹦,她的坏脾气会在暗灵那里吃些苦吧,不知道臣鹮能不能继续保护好她。
“月亮出现的时候,伴月花也不会缺席。我和雅鸾也一直像这样形影不离啊。”薰雁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伴月花,那她需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薰雁呢?
“微风过,花飘落,伴月花前并肩坐;情多祸,轮回说,愿你万世常伴我。云聚散,月离合,花总守望着,给的承诺,反覆斟酌,唯恐会出错——“雅鸾轻轻哼唱起离开月雾溪谷那天,薰雁唱给她听的童谣。
问题仍然无解。
“——夜沉似水,旭日如火,蝶儿在耳畔说。追随你的目光,我从未移开过。”有个温柔的嗓音响起,接着唱了下去。
“薰雁!是薰雁吗!”听到着熟悉的曲调,雅鸾惊喜地向下看去。
金发在树影间一闪,是奚摩。他传递给雅鸾一个含有抱歉与安慰的复杂眼神,轻手轻脚地坐到雅鸾身边:“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不是你想的那个灵,让你失望了。但有个灵知道你在这里,他希望我能来陪你聊聊天。”
有一些金色光点在中庭温室里四散飞舞,像飞翔的火萤,也像是雅鸾曾在平壤的地穴里见过的那种。
“其实我们这些门徒们,在遇见星尊之前,很多都是形单影只的孤儿,”奚摩娓娓讲述着,“泷寻是星尊在心湖沿岸捡到的、燃砂有十七个兄弟姐妹,她一直都不受家人重视、我出生在鹿落川,被好心的族人们轮流喂养大,遇到濯央时,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孤单小海妖、至于帝霾,他的母亲就是那位恶名昭著弑夫夺权的妖后绮烛……我们甚至没感受过拥有家人的感觉。”
雅鸾认真听着,一个金色的光点落入手心,是暖的。
“遇到星尊之后,我才逐渐找到存在的意义,也拥有了家人般的朋友们。泷寻是插科打诨很护短的大哥,燃砂是热情十足重义气的大姐头,濯央是细腻敏感有爱心的妹妹,帝霾是沉默寡言热心肠的弟弟。星尊当爹又当妈,很忙,却一直做得都不错。做兼协派门徒的这些年,我们去到集繁洲上很多个妖灵聚居地,见识了很多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故事,学着逐渐填补家人缺席的遗憾,也有了一些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