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箬……我……好像不……不行了……”
“是么?男人不是不兴说不行的么。”
“嘉箬……我爱你,嘉箬!”
“好可惜哦。”我并不爱啊。
一个内心连良善都没有的人,到底凭什么说爱啊!
四肢修长的嘉箬翻身而起,将麦垦丁按在了枕头上,手掌紧紧的按住他的额头,几乎要将头骨压碎。
她就像是螳螂似的女人。麦垦丁逐渐的在内心深处勾勒出她完整的模样。
可是即使她是像毒蝎一样的可怕生物,麦垦丁知道自己也早就逃不出来了。
他就像那只扑火的飞蛾,就像那只自甘堕落的坠入蛛网的蝴蝶……
“嘉箬,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哦。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会很生气很生气。”
“生气的话,你会离开我么?”
“不。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会把你吃掉!是认真的吃掉。不是开玩笑的哦。”
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小猫咪,可是她一口咬下去的时候,那么的凶狠。
有那么一刹那,麦垦丁相信了她真的是会杀死自己的。
所以她说,“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一件属于你我之间秘密的事情”的时候。麦垦丁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如果她是火海,他就纵身而跃,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他慢慢的开始关心起那些动物世界。
该如何靠近一头凶猛的野兽。
仅仅靠投食它们是没有用的,在野兽的眼里投食的家伙永远都只是猎物。
它们只会靠近与自己的同类,所以他就必须成为她的同类。
人类的本能意识在不断的警告着他,在咆哮,在呼喊。
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只要变得跟她一样,她就再也不会抛弃他,就会永远视他为同类了,对吧?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那么就去吧。”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知道那个躺在病床上残破不堪眼角垂泪的男人是谁。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告诉他。
但是她说,只要把枕头盖上去,就可以了。
于是他就换上了她为他准备的绿色的护工制服走进了病房。
他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头上也戴着不合时宜的绿色手术帽,是他从转角的医用换洗衣帽间捡来的。
他走进去的时候,男人明显瞪着他,眼底里闪过一丝不信任。
当他径直走到男人床边的时候,他听到那个男人咕哝着问了一声,“你是谁啊!新来的?”可是他没有回答。
她告诉过他,无论遇到任何人问你任何问题,低着头走过去就好了。
所以他就在耳朵里塞了一个耳塞,是那种听障人士专用的助听器耳塞。但是他并没有打开,否则会吵的他震耳欲聋。
当他拿起备用替换的枕芯举在男人面前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然而奇怪的是男人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呼救,而是挂着泪,痛不欲生的望着他。
他的眼睛里有走马灯似的花火。好像一生都在眼前回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放弃了,感觉手臂软绵绵的连一只枕芯都举不动了。
只有那张甜美的笑颜在眼前一闪而逝。
讽刺的是,每次在脑海中回忆起她的笑容,总会觉得有一丝遗憾。
虽然她说过,他很可爱,是她喜欢的人。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深处。
从来都没有触碰到过那种真正的笑意。
要怎么做?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这个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将手臂毫不犹豫的放了下去。
没有丝毫的挣扎,他原本就是已经不能挣扎的人了。
监视屏上的数字很快变成了橙色、红色,那条颤抖的音符变成了一条直线。
在报警灯叫起来之前,他一手拉断了监视屏的电源。
低着头默默的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有个人影朝他走了过来。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而笔直的头发,目光坚硬而冷漠。
在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微微侧目,却都没有回头。
走到长廊的中端,他猛地一闪身进了安全通道随即消失在了楼梯口。
明沫走到了病床边,只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插回电源,也没有叫任何人。
她知道就是刚才那个男人,但是她并不认识那个男人。
这就是嘉箬会用出来的手段,利用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明沫和安雅以前也会这样做,因为这是老佛爷的命令,没有人能够违背老佛爷的命令。
但终有一天,会厌倦的。
明沫走进电梯的时候才听到了护士台的呼叫灯拼命的亮了起来,他们在匆忙的呼叫值班的医生。
但是那个人已经没有拯救的价值了,已经彻底死透了。
她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她知道她为什么要伤害顾夏青一样。
她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将她一起拖入深渊,谁都别想轻易的爬出泥沼。
“明沫?”忽然一个声音扼住了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明沫装作若不在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看了一眼那个VIP加护病房的窗台。
原本关着的窗户已经被人打开了。
窗口透着手忙脚乱的医生和护士闪动的身影。
他们会忙乱一阵,然后会拨打康兔的电话告知她,她的丈夫正式宣告医学死亡的具体时间。
医院护士台会提供完整的一条龙殡葬服务热线。死者家属几乎不需要操什么心,乖巧的掏出腰包就行了。
然后这个人就从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
妈妈,我做到了,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把家里的坏人都赶走了。我拿回了你和爸爸留给我的东西……可是明沫却没有办法对任何说出这句话来。
余辰公路旁的桃园公墓内,清晨7点的阳光若隐若现的洒下来,依然一片苍凉。
在茫茫众魂中,有一块灰褐色的碑,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这块碑是明沫亲自挑选的,地势很好,可以俯瞰脚下溪水可以背靠山野。
而且就在人佣旁边,非常好辨认。
只不过选址的时候没有想到,第二次再来竟然已经相隔八年。
明沫轻轻的抬手拂去,碑上写着的人名是:章朝阳、顾好男之墓。
女儿:章泞沫于某年清明立。
“你的名字,是章泞沫?”
“是。”
“所以顾夏青是你的?”
“是我舅舅的女儿。”
“可是她为什么不认识你。”
“因为我被送走的时候,她还很小,根本不记得。”
“你被送走?送去哪里,为什么要被送走。”
“送去了孤儿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被送走。”
她撒谎了。她其实知道的。
因为舅舅和舅妈想要父母留给她的那套公寓,因为他们不想让她留在家里。
那个时候顾子凌力排众议将所有的亲戚赶出“他的”家门,是这一辈子明沫见过的舅舅最“英勇”的时刻了。
“我妈妈没有病!她好端端的。她出门的时候很清醒。”这是12岁的章泞沫可以作出来的所有的证词。
但是无论双方律师中的任何一方都忽略了她的证词,因为她仅仅只有12岁。而纷纷去采纳了顾子凌的证词。
于是顾好男变成了精神衰弱,变成了已经承受不住丈夫跳楼自杀而疯癫的女人。
那个肇事司机的名字,她至今还记得,叫做吴常。
而在之后她无意间调查司澈父亲车祸案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肇事司机也叫吴常。刚好就在同一天。
如果安雅就是在那一天被人带走的,那么她就说的没错了,她确实应该是他们三人中的老大。她是出现的最早的那一个。
司澈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扣的死死的,仿佛怕她就地消失一样。
“明沫,不不不!章泞沫,不管他们家的人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要再伤害人了!为了那样的人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的。”
他认真看着她的模样,真的……和安雅好像啊。
“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被原谅和遗忘的。因为只要原谅了一次,就是对你爱的人和最护你的人,最深的背叛。”
“可是那会把你自己毁了的呀……”
“司澈啊,如果你想要报复一个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呢?”
“报复?”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可能会在网上开个小号,使劲的喷他吧。”
明沫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孩子吧。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温和而明媚,虽然那不是属于她的笑容,那是属于安雅的独特的笑容。
安雅的笑容永远的没心没肺,但是她却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她想念她的家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明沫啊你替我回去吧,哪怕回去看看他们就好。”
“好。”
明沫用力的将自己从与安雅的回忆拉了回来。
嘉箬有一件事没有说错,安雅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如果不是安雅,应该死去的是她。
明沫轻轻的按住了他后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暗自许下了诺言,没有关系啊小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好了,就让姐姐来帮你做吧。
司澈的心脏却砰砰的狂跳起来。为什么……他会有那么清晰的感觉,明沫是在与他告别?
“你要去哪里?”
“司澈啊,你信不信我?”
“信。”
“其实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要让黎玥去死的。她只是不幸运的恰好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我知道。顾夏青说是她把黎玥的照片公布的。”
“伤害顾夏青的也不是我。是我另外一个妹妹,她有些……”
“是那个像杀手一样的女孩子么!”
“你已经见过她了?”
他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她不会要伤害你吧?!”
“不会。”最多不过是打残了,老佛爷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玩偶破损到什么程度。但是老佛爷会生气,自己的玩偶被别人杀死。“司澈啊,如果以后你知道了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不用原谅我,但是请相信我,至少心底里还存有那么最后一丝善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