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拉幕的人,他在芭蕾舞团工作。芭蕾舞团里有演员,有导演,有指挥,有交响乐团,有灯光师、音响师、舞美师、道具师、服装师、化妆师,还有制作人、剧务、卖票的、摄影师和摄像师。每个人都承担着非常重要的工作任务,可是大家都认为,他们之中最关键的角色就是这个拉幕的人。
拉幕的人可不这么想,因为他的工作简直太清闲了!芭蕾舞团的保留节目是柴可夫斯基的著名芭蕾舞剧《天鹅湖》。每次演出开始,都有一个小老头儿先走进乐池,举起他指挥用的小杖,交响乐团就演奏开场序曲,音乐到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这个拉幕的人就负责拉一根绳子,幕布缓缓打开,舞台上一片光明,所有观众都屏住呼吸,等待演员们的精彩表演。然后,演员们翩翩起舞,一直到王子跟着弩箭跑到后台,拉幕的人拉动另一跟绳子,幕布又缓缓合拢。等到舞美师和道具师把第二幕的布景准备好,灯光师布置灯光,王子和黑巫师演员到位,拉幕的人又把幕布打开。等到王子和天鹅公主跳好双人舞,发誓要打败黑巫师,拉幕的人又把幕布合拢。中场休息以后,音响师播放广播,让观众关闭手机,不要拍照,拉幕的人又把幕布打开。第三幕末尾,王后晕过去,贵族、公主和侍从给她扇扇扇,拉幕的人又把幕布合拢。等到第四幕准备就绪,拉幕的人又把幕布打开。等到王子扯下黑巫师的翅膀,黑巫师趴在地上死了,拉幕的人又把幕布合拢——不过这一下子要比之前任何一次拉幕都用力,因为导演交代过,这段必须“幕急落”——就是迅速拉幕的意思。再等到演黑巫师的演员从地上爬起来,观众热烈鼓掌,演员谢幕,拉幕的人又把幕布打开。再再等到所有演员都谢了很多次幕以后,拉幕的人就把幕布合拢,可是观众还在热烈鼓掌,卖票的只好从幕帘中间钻出来说:“大家可以买明天的票,也可以买后天的票,还可以买未来好多好多天的票!”观众一听,都争先恐后跑出剧场,排队买票。这时,拉幕的人最后一次把幕布彻底打开,接着,他就可以下班回家睡觉了。
拉幕的人睡不着觉,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别人都可以跳舞,或者弹琴,或者设计精巧的东西,或者卖票赚钱,就连剧务都可以变着花样帮其他人买好吃的东西,怎么就我整天对着两根绳子,东拉一下,西扯一下,也太没意思了!于是,拉幕的人决定,平时有空多帮芭蕾舞团的其他人做点事。
第二天,拉幕的人就跑到演员练功房,帮他们做拉伸。所有演员都说:“哎哟,我们最最重要的拉幕的人,你快别帮我们拉伸了!万一你闪坏了腰,拉不动幕,我们的演出可就要砸牌子了!”拉幕的人只好去工作坊,帮服装师缝衣服。服装师又说:“哎哟,我们最最重要的拉幕的人,你快别帮我缝衣服了!万一你扎破了手,拉不动幕,我们的演出可就要砸牌子了!”拉幕的人又去办公室,帮卖票的画海报。卖票的赶紧说:“哎哟,我们最最重要的拉幕的人,你快别帮我画海报了!万一你眼睛花了,拉错绳子,我们的演出可就要砸牌子了!”拉幕的人又去休息室,帮剧务定盒饭。剧务赶紧说:“哎呦,我们最最重要的拉幕的人,你快别帮我定盒饭了!万一你沾上一手油,拉幕的时候手滑,我们的演出可就要砸牌子了!”
拉幕的人在剧团里绕了一大圈,没有一个人需要他帮忙,他心里都要急死了。突然,他想到一个好主意,心里说:“既然你们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忙的人可还多着呢!我听说,观众们都夸天鹅湖演的好,希望排演续集。那么,就让我给你们所有人帮一个大忙吧!”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对导演说:“一个剧团每天演同一个剧目,当然是好事,但如果我们能表演新的剧目,才是最厉害的剧团。一个拉幕的人每天负责拉幕,当然很有用,但如果我还能做别的事,才是最厉害的拉幕的人。”导演说:“我最最重要的拉幕的人,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让我们现在就把制作人、乐团指挥和主要演员都找来,好好商议商议。”没想到大家听了拉幕的人的建议,都说:“我们太愿意排演续集了,而且能越早搬上舞台越好!但是,拉幕的人,你的工作至关重要,还是拜托你全心全意投入的拉幕,其他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他们很快就整理出新的剧本,完成了编曲和编舞。剧团的全体工作人员,无论演员、乐团还是其他部门,每天都从早到晚聚在一起,从第一幕到第四幕,一遍又一遍地排练。他们白天排练续集,晚上还要按原计划演出,不到一个星期,就因为疲劳而发生许多事故——演员闪坏了腰,服装师扎破了手,卖票的头晕眼花算不清账,剧务手滑把盒饭掉在地上……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新剧目排演一点都不顺利,原本安排好的演出也无精打采——所有人都四肢无力,神情恍惚,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他们都说:“不好了,不好了,这回可真要砸牌子了!”
这时候,拉幕的人从幕帘后面走出来,他说他有一个好办法,能让续集在一个月内排练就绪,并且,不会耽误正常的演出。大家一商量,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就让他试试看吧。终于同意了让拉幕的人来帮忙。
拉幕的人说:“灯光师、音响师、舞美师、道具师、服装师、化妆师,你们都已经看过剧本,可以开动脑筋,着手你们自己的工作,不必每天看排练,如果有问题单独找导演核对就完事了。下周这个时候,你们把设计方案带来。”大家都说好,各自分头行动,效率果然提高了很多。
拉幕的人又说:“从明天开始,每天只需要点到名的演员来排练动作,其他舞者自行练习:星期一王子和公主,星期二小天鹅,星期三小精灵,星期四贵族、小丑和王后,星期五再排一遍王子和公主,重点是黑大姐的部分。导演,你辛苦了,周末应该休息,在脑子里回回戏。下周这个时候,全体再回到这里,举行大连排。”芭蕾舞演员都觉得这个办法好,就连导演也直拍手。
拉幕的人又说:“指挥家和交响乐团,你们的乐谱已经完成,请分头练习,周末两天前来集体演练。下周这个时候参加连排。”指挥家和乐团也都同意这个方案。乐队指挥把他的小杖在空中一甩,整个交响乐团就扛着他们的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小号、长号、圆号、笛子、单簧管、双簧管、大鼓、铜锣,嘁里咔嚓的走了。
制作人、卖票的、剧务、摄影和摄像就问:“那下一周我们应该干什么呢?”拉幕的人说:“你们和我一样,维持剧团日常的运营。特别是,要让各部门安安心心投入每天晚上的演出。”大家都说,拉幕的人的主意真是太妙了。于是,制作了很多漂亮的海报、剧照和演出花絮短片,让芭蕾舞团的每个人看了都斗志昂扬,恨不得每一次演出,都比从前还要好。剧务特别准备了一个大蛋糕,就连那些嚷嚷着要保持身材的芭蕾舞女演员,也偷偷的吃了一点上面的奶油。
一周以后,他们每个人都恢复到了自己的最佳状态,信心满满地重新聚集在一起。拉幕的人说:“今天是第一次大连排,请交响乐团演奏,舞蹈演员表演。剧务,请把你的小笔记本借给我用一下,我要坐在导演旁边,导演在连排中给出的每一句点评,我都要记下来,灯光师、音响师、舞美师、道具师、服装师、化妆师为每一幕做的设计,我也都要记下来。”大家就按着拉幕的人的办法,从头到尾连演了三遍,一次比一次痛快,但还没有十全十美。剧务的小本儿上记满了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和需要解决的问题。
之后的三个星期,他们又经过了第二次连排,第三次连排,第四次连排,舞蹈、音乐和灯光、音响、舞美、道具、服装、化妆,就像拼图一样,渐渐融合为一个精巧的整体。导演还在不断提出各种需要修改的细节,内容太多了,剧务买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小笔记本才能记得下。
再一个月刚好过去的时候,天鹅湖续集即将上演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一天,剧团完成了最后一次带妆连排,然后由他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天鹅湖续集,终于和观众们见面了。所有观众还像从前一样热烈鼓掌喝彩,排着队要买明天的票、后天的票和未来好多好多天的票。
剧团里所有的人都说:“拉幕的人呀,你可真是太重要了!要是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呀!”
拉幕的人则对大家说:“没关系呀!你们看,我早就请教了一位科学家,他发明了一个人工智能自动拉幕机,幕布应该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合,什么时候急,什么时候慢,只要提前告诉这台机器,它就可以完成。比我的两只手好用多了!”
“那以后你准备做点什么呢?”芭蕾舞团里的人都好奇地问。
“我吗?一个剧团,如果能表演新的剧目,才是最厉害的剧团。一个拉幕的人,如果还能做别的事,才是最厉害的拉幕的人。比如,再排一部续集的续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