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半山涯上矗立着破败的古墙,风刮过的时候会带起一片片落樱,有的飘向远方,有的则落在长出悠悠青草的石梯上。
山神寺是一座修验者们徒步时会经过的神庙,修建于幕府年间,坐落于羽黑山,由樱井家先辈们组织建造。世世代代的樱井家先辈们的灵位就供奉于主阁楼内。寺门口有一颗古树。随寺门平行而起高耸入云,根须蔓延至四面八方。年代久远无法考究,有人说它在战国以前就存在。见证了时代的沧海沉浮,历经岁月沉淀,经历风霜吹打。如披甲的武士立于山巅守卫着这座丛林与这座神庙。
修验者们说他们路过神庙跪拜时,能听到巨树传递的讯息。这是神明对信徒们的低语。他们坚信这颗巨树是神明用于联系凡间的工具。
今夜!山神寺内风平浪静。樱花落下的庭院下樱井以藏跪坐于石桌旁,与别林斯基对立。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只轻轻的饮用着香茶。
喝干了茶水,别林斯基打破沉默说:“每每夜里,我总是会被同一个噩梦困扰惊醒,梦中出现的是战争中被炮火解肢的碎尸”别林斯基皱起了眉毛,在他苍老的面孔上已然呈现出川字皱纹。“那些盯着我的尸体在无时无刻的折磨着我……”
樱井以藏静静的听完后抬起头说:“我也会这样,应该说有过我们这些经历的人都会这样。”
这个时候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了樱井以藏的肩膀上。
“所以我回到了先辈们生活过的地方,效仿他们生活的方式,像这些盛开的花朵一样,我们终有一死。在这里体会生命的每一息,饮尽每一杯茶。想起我夺掉的每一条生命,在深夜时默默的为他们忏悔。请僧侣们为他们超度,那一条条通往黄泉的古道上永远是热闹的,他们走过的路终有一天也是我的必经之路。”樱井以藏不紧不慢的说。
别林斯基的眉头更加紧皱。他无法理解樱井以藏话中的寓意。
“别去抵触,试着接受,让噩梦成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那些你不愿去回忆的历史其实早就在你的心中根深蒂固了!你想试着抹去过去的经历,可那些经历就保存在一块不会消磁的硬盘里,有意无意的会借助大脑这个放映机播放给你看,让你铭记。你想消除?除非把那块硬盘毁了,可那块硬盘在那呢?”樱井以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手指着别林斯基的胸口“就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让我同化它们?”
“是让你慢慢接受,你杀了他们只是因为你当时所要进行的义务,对给你下达命令的人尽忠。所谓军人义务不过如此。当有一天也会有和你相同的人会杀了你对给他下达命令的将军或者君主尽忠。这既是他的义务。”说到这里樱井以藏站了起来伸出手接住落下的花瓣“生命悉数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别林斯基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朝阳升起时两人结束了谈话。别林斯基走到寺门口向下看去,那是1800阶青石梯,杂乱的铺在上山的路上。杂草轻轻摇曳,悄然无声
二
她以为没人知道!她此刻那颗被永久封冻住的心曾经也为谁而沸腾过。
极北地,冬季漫长而寒冷,夏季短促而低温,越往北走,树木越来越少,越来越稀,最后完全消失。当树木完全消失后,能看见的就是矮小的灌木,地衣,苔藓,生禾草组成的苔原。在冰雪覆盖的荒原之中平地而起一座城市,它就这样静静矗立在那几十年,日复一日,依靠核反应堆发电供热。但总是会有外界的人在每年的最后一个一月看得见月亮的这几天牵着雪橇犬,开着气垫船往这座城市运送物资与武器,这最后的一个月预示着农历新年的到来。
雪橇犬拖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的足迹又迅速的被新雪覆盖,让人很难分清方向。一旦在雪地中迷失方向就和身处海洋中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于暴风雪来的更为致命。这里的极寒严重拉低行进速度,当补给耗尽妄想在盛放着北极罂粟的地方寻求食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天边的太阳已经落下,预示着极夜马上就要来临。一年中的最后一丝温暖虽然依旧化不开冰封,但总是能够引起北极生物的静静注视着这透彻着绝望的世界尽头彼岸的最后一抹温情。
运送物资的队伍有五队,每对由200人组成,为那一座霜冻的城市送去一年的补给。包括食物、燃油、烈酒与香烟和大量的武器。每一对的人都紧跟在队伍后面排成长队,防止走丢,因为在这种地方一旦走丢遇见的访客只能是饥肠辘辘的北极霸主。但此刻队伍只剩下了不足20人的小队。
昨日,队伍停下休息之时,海面上的积雪突然被暴风卷了起来,形成几十米高的“白色沙尘暴”掩埋了一切,暴雪过后,雪橇犬刨出了主人却只有不到20人的小队和零零散散的补给。其他人不知身处何处队长也不见踪影,也许是随风雪一起流向了远方,也许是已经在他们之前离开了也说不定。
幸存的20人队伍自队长下一级的组长接过团队的指挥权,年青的临时队长冈嚓洛夫刚想抽出一支香烟来提神却发现烟盒已经被雪融化的水滴浸湿。无奈只能将烟盒吾在胸口,期望胸口的余温能够捂热香烟。静下心来想眯一会的冈嚓洛夫双眼充满着死气的浑浊。他们这个队伍基本都没有穿越过雪地荒原的经验,仅有一二三人能够看懂指北针与风玫瑰图。他们迷失了方向,任由狗拉雪橇行驶在雪地漫无目的,不知何时能够到达冰霜荒原中的城市。上午刚有一名队员因为忍受不了这漫无目的绝望而在雪橇上自杀,当随行的队员发现他的时候,身体连带着流出的红血全部被零下的温度冻得僵硬。更是让队伍充满绝望。
只听见雪橇摩擦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天气太过于阴冷,队员们只得搭好帐篷温暖一下身体,顺便尽快适应绝境,以图在绝境中寻得一条出路。
在休息了大概8个小时左右,冈嚓洛夫被帐篷外面呼啸的声音惊醒,一时间没有了睡意,想必这是寒风略过是带来的呼声吧!冈嚓洛夫在帐篷里面拿出捂热的香烟却发现打火机已经无法喷吐出火焰,大概是火机里面的燃油被冻住了吧!“嗯……”冈嚓洛夫从鼻子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发出的呼声很像一个深夜熟睡之人打的呼噜。他打开随身的酒壶狠狠的灌入一口白酒后走出帐篷,风暴小了些许,也许该赶路了。伏特加——生活在冰冷环境人的最爱,当酒入喉咙的那一刻就像是全身流淌着煤油与火焰一般,时刻保持温暖。
雪橇犬拉着雪橇行驶了大概1个小时左右,突然停下怎么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冈嚓洛夫有些烦,但狗狗们怎么也不愿再走。冈嚓洛夫只得强迫加以恐吓,因为在这雪地中多停留一秒都是要命。好在恐吓有了效果,狗狗们开始动了起来,虽然速度很慢。
雪橇继续往前走时摩擦声越来越大,只听见咯吱一声,像是触动了礁石,雪橇毫无疑问的侧翻,物品洒落一地。后面的雪橇只得停了下来,冈嚓洛夫从地上爬起来,寻找着让雪橇侧翻的原因。行驶过的地方有一个凸巢。是一具已近被冰封的尸体,从着装上看是运送物品的队员。身体轻盈的只剩下皮包骨,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全身的血。前方全部是大大小小的凸巢。每一个凸巢里面都是一具尸体。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天空黑黑的乌云压境要下雨。
冈嚓洛夫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往前走,有一座像是鸡蛋的冰山,已经裂开。一片片的“蛋壳”散落在周围,像是壳生物即将破壳而出的样子。蛋壳完全破碎了。庞然大物冲天,羽翼张开之时遮挡住半个天空,开合的鳞片像是在昭告世人俯首称臣,猩红的眼像是死神凝视着你。
冈嚓洛夫随手拿起莫辛-纳甘,划时代的武器好似回到辉煌的shu联时代。但他拿起武器并没有冲向死神,而是朝天鸣枪,发布他担任队长一职以来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命令“活下去,逃出去……”
冻土层上雪很厚,血也很厚。在微微的风中,北极罂粟于杀戮之中盛放,在凋零前于冷风之中尽情摇曳。像是蝴蝶翩翩起舞。
她来自地狱
她的血是冷的,她的手比毒蛇还快。
她死了,尸体就摆放在荒原中。
她活了,就站在你的身后。
她以为没人知道!她那颗此刻被永久封冻住的心曾经也为谁而沸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