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讥讽的那人见小牧笛没有搭理自己，尴尬地干咳几声，旋即瞪眼看向余白说道：“看什么看，说你呢。给我记住了，别让我逮到。”
余白没有理会他，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一个两个都无视他，那人面露恼怒，伸手抓向余白的肩膀，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可是他的手却诡异地滑开，并没有抓到余白。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知道这小白脸不是好惹的，便匆匆离去，去知会一干弟兄们了。
余白干干那一手也算是一个警告了，见他如此识趣，便算了。
他在清风寨中漫无目的地转悠，想看看唐镖头口中的侠义之士是什么样子。
山寨之中不仅仅有诸多山匪，还有许多年幼的孩童与一些年迈的老者。这些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粗鲁无礼，相反，余白放眼看去，无不是一副亲切和谐的样子。
也是因为马跃的缘故，看见他路过时，诸位都会默契地止住话语，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远去后才指着他的背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渐渐的，余白也就是能够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了。
山寨之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敌意，有一位老人，看见余白路过自家的门口，便热情地要将余白招呼进了家中招待。
余白没有拒绝老人家的好意，跟着他进去了。
老人脸上浮现几道温和的皱纹，笑着说道：“小伙子，你就是那个刚刚到这里来的年轻人吧？哎呦，寨子里的那些人，你也不要介意，他们对你没有多少恶意的。”
余白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回以笑意，说道：“老人家，没关系的，我都能理解。”
老人摸了摸自己头发稀疏的脑袋，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喝酒什么的，可是我家也没有什么好酒，只能备一些茶水来招待你了。小伙子，不要见怪啊。”
余白连忙放下茶杯，笑道：“老人家说笑了，您能如此款待我，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在下贾谦，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人家皱着眉头想了想，苦笑道：“名字嘛，我已经太久没有用了，只知道这里的人都叫我姜老头。哎，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余白不再提这件事，生怕让老人伤感，轻声问道：“姜老，您是如何来到这个山寨的？”
姜老头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个山寨呢。我只记得当时在打仗，我呢就很害怕，就带着小虎和大娘上山来躲避战乱了，这一躲就是二三十年，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余白惊讶，想不到这位老人的来头这么大，想来在这清风寨，他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这时，他又想到了什么。二三十年前，殃及白帝城的战争，好像就只有……
余白试探性地问道：“姜老，您是哪里人？说不准咱们还是老乡呢？”
姜老眼睛一亮，说道：“我是洛城人，就是上都旁边的那座洛城。小伙子，你又是哪里人？洛城怎么样了？上都又怎么样了？”
余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姜老，还有黑小虎和孙大娘，都是旧楚人士。虽然现在云国境内，也是有许多旧楚百姓，并且也一直安居乐业地生活到了现在。可是旧楚人在白帝城旁边，建立山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余白并不认为这些人有本事威胁白帝城。他们建立清风寨，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事情，也是有了原因。对此余白也不能说什么，人各有志，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奋起反击。
余白轻声说道：“我是上都人，刚刚从洛城过来。洛城很好，百姓安居和睦，朝廷治理有方。姜老就放心吧。”
姜老喜笑颜开，拉着与余白说了很多事情。他说了以前的洛城是什么样子，自己又认识了那些朋友，只是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老人像是聊倦了，余白见状也是起身告辞，好生感谢了一番老人的招待。老人眼神迷茫，自己在说的过程中也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故人的模样，想着想着，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眼角淌下了两行清泪。
余白拿起一旁的毛毯，替老人盖上，轻轻地关上了小屋的门。
屋外，黑小虎目光复杂地看着面色平静的余白，久久未语。
余白问道：“你们是旧楚人？”
黑小虎答非所问，说道：“我听手下的弟兄说，你来老爹这了，我就来这看看。”这已经算是一种默认了。
余白点了点头，问道：“你都听到了？”黑小虎点头。
余白继续问道：“你没有告诉他事实？”黑小虎点头。
余白问道：“为什么？”
黑小虎笑了笑，说道：“这样挺好的。”余白沉默了，是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样却是挺好的。只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有些事却不得不去面对，无法欺骗，无法逃避。
余白摇了摇头，问道：“马跃的事情，你调查地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黑小虎说道，“只是，我觉得小马他……”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黑小虎迟疑了一会，问道：“贾兄，小马做错了事情，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能不能请你莫要怪罪他，要怪就要怪我管教不力。”
余白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遭到什么损失，也并没有在意这些。我只是负责将人带回来，交由你们处置，事了之后就会离开。至于如何处置他，我并没有意见。”
说完，他就离开了，只留下目光闪动的黑小虎在原地，默默思考着什么。清风寨他也都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周围的环境，对清风寨的人也有了一些了解。
不知不觉，他与老人聊了这么长时间，都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
小牧笛小屋的微微开启了一些，并没有关上。听到了余白回来的脚步声，小牧笛推开了房门，手中端着一碗饭菜，递给了余白，声音清脆地说道：“这是你的，已经凉了，将就着吃吧。”
余白笑着接过了，问道：“你叫做什么名字？我听他们叫你小牧笛。”
小牧笛不敢与余百对视，小声说：“我叫牧笛。”说完就转身跑回来小屋，将门关上了。
余白无奈地笑笑，端着手中的饭菜进屋了。对于这些他倒是没有什么讲究，很快就吃完了。闲来无事，余白便盘膝床上，开始吐纳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吐纳中度过了。临近黄昏，有人来收走了余白午膳的餐具，并送来了晚饭。余白刚刚吃完，就有人来通知，叫他去找黑小虎。
余白大概能猜到，大概是黑小虎派出的人已经送回来了消息了。
牧笛的房门打开了一些，一双清澈的眼睛透过门缝看着余白的背影。余白回头看去时，牧笛却把房门关上。没有多想，余白继续跟上了前方带路的人。
很快，余白就来到了一处大堂外，大堂上书“聚义堂”三个大字。
大堂中坐满了人，为首正做着脸色阴沉的黑小虎还有低头沉默不语的孙大娘。余白扫了一眼，却是没有看到主角马跃的身影。
黑小虎见余白到了，勉强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个空座位，示意他坐下。余白没有多说，静静地坐下了。
不久之后，马跃就被带到了。
他看着大堂之中的架势，也被吓了一跳。他强装镇定，嬉皮笑脸地走向黑小虎，说道：“虎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吓了我一跳。”
黑小虎眼神一凝，呵斥道：“还在这里给我嬉皮笑脸，你干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没有点数？还不给我跪下！”
马跃一愣，止住了脚步，旋即又恢复了笑脸，说道：“虎哥，你真会跟我开玩笑。”看着黑小虎严厉的目光，他渐渐收敛了笑意，转而对孙大娘说道：“大娘，你看看虎哥，不知道怎么了，对我这么凶。”
孙大娘瞬间被引爆了，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还有脸说？咱们清风山的声誉都被你给败尽了。你是没有听到吗？跪下！”
马跃沉默了，在两位的逼视下，默默地跪下了，头深深地低着，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目光。
黑小虎深吸口气，沉声问道：“马跃，你勾结狗官，陷害忠良，坏人名声。这些事情，你认还是不认？”
马跃猛地抬头，说道：“是程不度这混蛋引诱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了这种事情。我现在知道错了，虎哥你就原谅我嘛。况且，这不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黑小虎被气的七窍生烟，因为身旁的桌子已经被孙大娘拍碎，只能起身呵斥道：“没有出什么事？如果不是贾侠士出手，你就毁了整整一个镖局的好汉！现在人家以德报怨，好心将你放回来，你还是此等态度，不知悔改！”
马跃急了，说道：“事情我做都做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嘛？”
黑小虎指着马跃，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阳穴青筋暴起，浑身颤抖。马跃丝毫不惧，抬头挺胸，与他对视。许久之后，他跌坐回自己的座位，闭着双眸沉默不语。
一时间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最后的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