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贾玉后,余白的心境越发宁静,半个夜晚就在打坐吐纳中度过。此行白帝城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得知老师的状况和所在位置,他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到自己足够强大后,再回来解决这一切。
江逢南的呼唤将他从吐纳中惊醒。江逢南一边敲门,一边问道:“小友可曾醒来?”
余白翻身下床,将房门打开了,看见屋外红光满面,衣着郑重华贵的江逢南,惊讶地问道:“国公今日怎么穿地如此隆重,可是要去见什么人?”
江逢南一愣,旋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日是士子殿试的日子。小友,怕是忘了吧?”余白略感窘迫,只能尴尬地握了握自己的右手腕。
江逢南也没有多加取笑,说道:“今日我和相国大人要去朝阳殿督试,得到黄昏时分才能回来。老夫也是想来与小友说一声,三天后我们就可以回江南了。”
余白心中一动,想起了还在江南等待着自己的女孩,嘴角不由得勾勒起一抹微笑。
江逢南抚须一笑,交代了几声,便扶正衣冠,大步离去。
得知了离开白帝城的具体日期,余白也不用着急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打算这几天就待在这里吐纳修炼了,不想再出现什么意外。
殿试的过程中,士子们是不能离开白皇宫的,饮食都要在皇宫内解决,直到那天结束,才能离开。这也是为了考试的公正。白帝城内城的诸多贵族大都前往旁观了,因此本来就寂静的白帝城内城就越发死寂了。
街道上,一位下人装扮的男子,双手插袖,行色匆匆。看到的人都会以为他是谁家的仆人,外出办事去了。他眼神锐利,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相府之中。
相府之中,林仲殊和林洛都去白皇宫了,小可汗也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再来过余白这里。所以,余白在房间内吐纳修炼了一上午,也没有人前来打扰。突然清净起来了,倒是让余白略微感到有些不适应。想到这里,余白不由得无奈地笑笑。
江逢南已经交代过他了,有下人会准备午膳,让他去相应的地方用膳。
余白没有多想,推门而出,慢步走向了江逢南与他说的用膳之处。因为林仲殊外出,相国府内顿时空了不少。一路上,余白甚至都没有看见有多少个下人。
一路来到了江逢南说的那处地方,发现林秋和小可汗已经坐下了。
见到余白来了,小可汗惊喜地起身,就要去迎接,却被林秋的低咳声吓得连忙坐下,满是歉意地看着余白。
余白没有理会冷着眼看着他的林秋,先是向守在一旁的阿都沁夫笑着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阿都沁夫也是挤出了一抹微笑,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行礼。
余白坐在了小可汗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闲聊着。
小可汗被林秋愤怒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寒,额头止不住地出汗。余白对此感到有趣,像是没有发现小可汗的窘境,继续和他热情地聊天。小可汗笑容勉强,但是也不能冷落了余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聊下去,尽量不去注意林秋的目光。
林秋咬了咬牙,见那两人都不理会自己,恼怒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会旁边的两人。林秋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明明自己是应该讨厌那家伙的,可是一见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事情。
她脸颊微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诡异的是,她还时不时发出一声低笑声。还好小可汗和余白都没有注意到,不然就该感到渗人了。
林秋的臆想被小可汗打破了。小可汗惊讶地说道:“林秋?你这是怎么了?饭菜已经上好了,该吃饭了。”
林秋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迅速反应过来,羞恼地瞪了小可汗一眼,说道:“要你管!”说完,就拿起筷子,戳着面前的饭菜。她用余光偷偷地看向余白,见他只是专注地用膳,并没有看向她这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许失落。
小可汗一脸委屈,自己明明是好意提醒,为什么还被林秋凶了?也不敢多想,小可汗也加入了与诸多饭菜埋头奋战的队伍中。
整个午膳都在这个沉默中过去了。余白先一步吃完了,向小可汗与阿都沁夫告辞后,便起身离去了,自始至终没有多看那林秋一眼。见余白走了,小可汗松了口气,余白和林秋之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跟生死仇敌一般。他夹在两人之间,真是难受的很。
思绪还没有落定,一直低头用膳的林秋,猛地丢下筷子,快步跑出门去,追向了余白远去的声音。小可汗愣住了,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继续一口一口地吃着碗中的饭菜。饭桌之上,斯人已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将无味的饭菜和着莫名的悲伤大口大口地咽下。
余白听到了身后的呼喊声,无奈地停下来脚步,转身冷冷地看着追了过来,呼吸急促的林秋。
林秋气呼呼地瞪着面无表情的余白,恨恨地问道:“喂,余白,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我有那么让人讨厌吗?”
余白淡淡地说道:“林小姐贵为相府千金,我不过一介江南乡野之徒,怎敢讨厌小姐?我与小姐身份悬殊,还是少作交谈了吧。如果让其他人看见,怕是会让小姐名誉受损。”
林秋怒道:“谁敢这样胡言乱语?还有,你觉得本小姐会因为你的身份就瞧不起你吗?我林秋是这样的人吗?”
余白皱眉。这位相府千金未免太愚钝了些,竟然没有听出自己的话中意思。不愿多加纠缠,余白直接冷声说道:“林小姐还有事要吩咐吗?没有的话,余白就先行告辞了。”
林秋急了,高声说道:“余白,我喜欢你!”
余白止住了离开的步伐,默默地转身,复杂地看着脸颊因为激动而通红的林秋。
林秋喘了几口气,羞恼地说道:“你非要本小姐亲口说出来吗?”
余白叹了口气,说道:“抱歉了,林小姐。你我身份差距悬殊,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余白不给林秋插嘴的机会,继续说道:“况且,我在江南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们互相爱慕,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林秋一时间愣住了。余白接下来说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远到自己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余白见她眼神空洞,沉默不语,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当断则断,余白如是想到,这也是为了林秋着想。
许久之后,林秋反应了过来。她绽放出了一个笑脸,说道:“没关系,我……”可是她面前空无一人,余白已经离开许久了。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茫然地,不顾形象地蹲在原地,埋头啜泣。
在临行前将这件事情了解了,余白也是松了口气。他也是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沾惹上了那位姑娘。他记得自己都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对自己产生情愫的。
不过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他也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了。摇了摇头,余白继续他的修炼。
小可汗在余白的院子外漫无目的地踱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几次三番想要进去敲开余白的房门,可是最后都缩了回来。
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可汗独自一人走入了小院,敲响了余白房间的门。
阿都沁夫在小可汗的哀求之下,也是同意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小院外看守,不让人随意进来。
余白神色平静,请小可汗进来了,为他沏了一盏茶,静静地看着欲言又止的他,却是不说话。
小可汗咬了咬牙,神色带着哀求,说道:“余公子,能不能拜托你,稍微喜欢林秋一下……”
余白愣住了。他以为小可汗会指责自己对林秋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以为小可汗会来和自己商议逃离白帝城的事宜。只是,他没有想到,小可汗竟然会以如此卑微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余白满眼复杂地看着小可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可汗小声地说道:“余白,其实林秋她一直很喜欢你,一直和我说你的事情。今天你们的对话,我都偷偷听见了。林秋她很难过,我安慰她,她也不听。我从来没有见过林秋这个样子。我……”
余白打断了他,突然问道:“小可汗,你该不会喜欢上了林秋小姐吧?”
小可汗呆了呆,急忙否认,说道:“我只是胡人在云国的质子,怎么能喜欢林秋。余公子不要乱说。”
余白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是知道的,感情这种东西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况且,小可汗啊,你喜欢林秋小姐这件事情,可能就林秋她本人不知道了。”
小可汗沉默了。他来这里和余白说这些话,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只是没有想到余白竟然这样和他说。
余白见他不再说话,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如果小可汗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就请先回去吧。我心意已决,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本意去喜欢一个人的。”
小可汗没有多说,起身朝余白行礼后,推开房门离开了。小可汗步伐沉重,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他的肩上一般。
阿都沁夫见小可汗出来了,上前几步。看见小可汗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惊讶地询问了几句。小可汗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带着他匆匆离开了这个院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余白的心境。他继续在房间的床上盘膝吐纳了起来,静静地等着士子殿试结束,如何就跟着江逢南回到江南去。
余白听到了动静,猛地睁开了眼。只见一只信鸽,在窗外盘旋了几圈后,悠悠地落在了他的桌子上,歪着脖子看着床上的余白。
余白激动地翻身下床,看来是侯颜给自己回信了。
余白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筒,将其中的信纸取出查看。字很丑,是侯颜的字迹没错。
侯颜的信上的第一句话就让余白呼吸一滞:
小心江逢南,他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