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初见他这般激动的模样,玩味地笑道:“看来这位玄武令主,对你很重要啊。”
余白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能让我见到老师?你能帮我把老师救出来?”
白月初摇了摇头,在余白焦急的目光中,说道:“我有能力让你见到你老师,可是我不能把他救出来。那里有杨承翼的人盯着,如果让他发现了我的状况,一定会杀了我。可是有朱雀的帮忙的话,让你见到你老师还是轻而易举的。”
余白没有失望。他本来就没有指望现在能够将老师从天牢之中救出来,能见老师一面,和他说说话,就已经是奢望了。
余白连忙说道:“你真的能够让我见到老师?”
白月初微微皱眉,告诫道:“身为皇子,又背负重任,你不应该如此在意一个小小的杀手。”
余白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的急切快要溢出眼眶。
白月初叹了口气,说道:“这也就算我帮你一次吧。你不要忘了今天我和你说的话,要好好活下去。”说完,他唤了一声“朱雀”。
朱雀的身形很快就出现在了大殿之中,单膝下跪,恭敬地说道:“请陛下指示。”
白月初摆了摆手,说道:“你带着他去天牢里见见玄武吧。动作快一点,不要被别人发现了。”朱雀看了一旁的余白一眼,恭敬地朝白月初称“是”,站起身来。
朱雀转身慢步离开了。余白感激地看了白月初一眼,转身跟上了朱雀的身影。
正阳殿内又只剩下了白月初一人。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被他打乱的棋局,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右手一挥,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棋子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朱雀沿着刚刚进宫的路线,又一次将余白带出了宫。
出了宫墙,朱雀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余白说道:“虽然是陛下有令,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次我只是奉命带你去见玄武一面,你也不要妄想做什么小动作。你这样是找死,也会害死玄武。”
余白闻言顿时凛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内心的躁动。
朱雀见他平复了一些,便转身继续带路了。
夜已经很深了,月色铺在脚下的石板路上,泛起幽冷的光泽。
两人没有多加交流,身形闪烁,在偌大的白帝城中迅速移动。很快,他们就出了内城。余白心中一动。果然,天牢不会在王公贵族云集的内城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天牢竟然也不在白帝城外城中。
借着浓浓的夜色,两人一路无事地出了外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谷外。
朱雀停下了步伐,取出一件黑色斗篷,递给了余白,说道:“你不能让人注意到你自己,还是穿上这个吧。”
余白没有废话,利索地将斗篷披上,内心止不住的激动。他马上就可以见到老师了,可以告诉他自己还好好地活着,可以看看老师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更加急切了。
朱雀不理会他的躁动,率先朝山谷内走去。
山谷之内,有一座规模庞大的监狱依山而建。从山谷外,因为被环绕的高山阻挡了视线,人们是看不见其中的天牢的。也难怪余白在白帝城的这几天从来没有听人提及过天牢的所在,恐怕白帝城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天牢竟然在这城外的一处山谷之中。
两人就这样慢步走向了天牢的大门,也没有人前来阻止,想来是认得朱雀的。如此看来,白月初的势力也同样不容小觑。毕竟,一位能瞒住全天下人的皇子,又怎么会简单?
天牢之外,有几位身穿制式铠甲的守卫看守,看到朱雀带着余白走到了大门外,连忙让开了一条道路。等朱雀通过了大门后,守卫拦住了看不清面貌的余白,不允许他通行。
朱雀皱了皱眉,低声与为首的那位守卫说了一句什么。听到了朱雀的话,守卫面色一变,连忙叫开了阻拦的守卫,朝余白恭敬行礼,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余白拉低了一些斗篷帽,快步跟上了前面的朱雀,朝天牢深处走去。
关押贾玉这种级别的罪犯的地方,自然不会在天牢的外围。朱雀带着余白,通过了几道阶梯,来到了建立在地底中的天牢最深处。一路上畅通无阻。
来到这里前,余白路过诸多囚牢是还能时不时听见凄惨的哀嚎声。可是到了这里后,只剩下偶尔的水滴声,除此之外,就是那绝望的寂静。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狭长的监狱通道上,带来的回响让余白的心跳愈发急促。
到了一处囚牢外,朱雀止住了脚步。余白朝前看去,眼神大骇。在朱雀的面前,竟然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余白呼吸略微凝滞,显然,这位突然出现的人,又是一位泰山绝顶的高手。这白帝城,真是深不可测。
那人拦住了朱雀,侧着头看了余白一眼,问道:“朱雀,那人是谁?我不能随便放你们过去。”朱雀回头稍微介绍了一下那人的身份。
余白了然。那人是自己父皇白烬尘生前的御前侍卫,叫做陈知报,是一位泰山绝顶的高手。应该是因为杨承翼的原因,将他派遣到天牢之中作为重犯看守,以此来限制住他。显然,如今的他应该是为百月初效命了。
朱雀向余白介绍完,转而淡淡地对陈知报说道:“这位是流落在外的先皇遗子。我奉陛下的命令,带他来见玄武。”
陈知报听到了余白的身份,下意识地向前几步,面露激动。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面色恢复了平淡,淡淡地说道:“想不到先皇在世上还有血脉,真是太好了。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我自然不能阻挠,殿下请。”
朱雀一直冷眼看着陈知报的言行举动,看着他打开那扇厚重的铁门。
余白深深地看了朱雀一眼。看来白月初也并非单纯地想帮助他来这里见贾玉,也有看看陈知报这位泰山绝顶高手对自己的态度。好在陈知报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他甚至怀疑,如果陈知报对自己太过意热切。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威胁,朱雀可能就会将自己留在这天牢之中。
想到这里,余白身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抹亲情,也被他生生磨灭。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配什么亲情?不都是无时无刻游走于刀尖之上?
诸多思绪在他见到囚牢中的那道身影后都消散如烟,余白的眼角不由得湿润了。见到了阔别了一年之久的贾玉,看到了世间为数不多的被他视为亲人的贾玉,他的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不像刚刚那般激动。
贾玉被黝黑粗大的锁链锁住了四肢与脖子,悬挂在半空之中。他衣衫褴褛,身上还可以看见未干的血痕,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悄然逝去。
可就算如此,他的脊背还是挺的笔直,如此倔强,倔强得如此无力。
“老师。”余白轻声呼唤着。贾玉不回应,他就这样呼唤下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悬挂在半空中的人影。
囚牢外,朱雀满眼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内心深处被狠狠地触动了。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羡慕这身处天牢之中,不得逃生的玄武了。对他们这些杀手而言,就算他们是泰山绝顶级别的高手,如此真挚的感情依然是奢望。而那看似凄惨的玄武,却拥有了他所没有的幸福。
狠狠地摇了摇头,朱雀将那种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自己的脑海。可笑,一个杀手怎么能拥有感情?玄武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想着,朱雀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坚定。
陈知报则是低头不语,也没有和朱雀交谈,也没有看囚牢中的那位殿下。他眼神闪动,内心在思量着些什么。
余白走到了贾玉的身前,轻轻拉了拉他破烂的衣角,愣愣地呼唤道:“老师……我是余白,我来看你了。”
贾玉死寂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眉头微微锁起,可是就是没有醒来。
几次呼唤后,余白也是有些焦急了,拉下披在身上的斗篷,大声说道:“老师,我是余白,我来这里看你了。”
朱雀有些看不下去了,叫了陈知报一声。
陈知报点了点头,闪身进了囚牢之中,制止了余白的呼喊,说道:“你这样是叫不醒他的。玄武为了不让自己透露情报,主动封锁了自己的心境,如今就像是个活死人。要知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余白急切地问道:“那要什么样才能叫醒老师?”
陈知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深长。没有多说,他转而对沉睡中的贾玉说道:“玄武,你弟子余白来这看你了。”
这句话看似普普通通,可是余白却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余白多次呼唤无果的贾玉,却在这句话中,终于有了反应。贾玉的身体无意识地颤动,好像是在挣脱着些什么。
终于,在余白焦急的注视下,贾玉终于睁开了双眼。顿时,昏暗的囚牢之中,有了一道亮光。
在这道亮光之中,余白关切的眼神就那样对上了贾玉有些茫然的目光。离别了一年有余的师徒二人,终于迎来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