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缪行山,子须洞中,一银丝白发的老人盘着双腿冥着双目呢喃自语。
“师傅,你念叨什么。”
在老人的对面,也盘着双腿坐着一个看着应是桃李年华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用双手在老人眼前晃了晃,瞪了瞪眼,撅着嘴。
然后从地面拾起一小块石粒,扔向老人。老人故作不理,继续冥想。
女子忍不住抱怨着:“师傅啊,我们又不是和尚,天天这样多无趣,不如咱们下山去耍耍!”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要走便走,又何必问我这糟老头子。”
女子听了老人的话,兴奋的跳了起来,绕到老人身后又是推拿捏肩又是甜言蜜语地哄着老人。
“师傅,你可不许骗人。”
老人吸了口气,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张口而出:“你这一去早些回来,还有……”
“知道了,还有什么师傅请尽管说吧”
“下山你得帮为师做三件事……”
“别说三件只要能下山十件我都允你!”女子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应着老人。
老人交代女子的事,第一件事找到《养尸册》并且把它毁掉,避免落入图谋不轨的人手中,第二件事是诛杀雁荡山罪人左云清,第三件事老人并没有告诉吴夏一雪。
“师傅,这三件事都没有底啊,《养尸册》自从鬼苑覆灭之后再无消息,左云清也已经消失了三年,第三件事儿你也没说,我从何做起?”
“怎么,刚刚不是挺胸有成竹的嘛,那也行,你就陪着为师我安度晚年吧,待我就木之时你在下山吧!”
“不了不了,徒儿一定不辱使命”
女子心想,哼,等你就木,那我这大好年华不等于浪费了吗?这大好山河我都没看够,人间无数有趣的事儿我都还没经历,我陪着你个糟老头子成日在这里看山水,听故事,真是听得我心痒痒,有这机会我还不赶紧地溜走。
老人看着女子,泪光泛起,强忍住眼泪。
“平日里为师对你是有些严苛,下了山你要照顾好自己。师傅给你取名叫吴夏一雪,可你却从未见过雪。”
吴夏一雪听完老人的话,转过身默然垂泣,她悄悄擦干眼泪,面对老人。
“我知道我体质与常人不同,受不得寒冷。”
其实吴夏一雪知道,她小时候得了个怪病,差点要了性命,她的父母就把她带到子须洞,送到子须派最后一任掌门,人称复苏先生的燕殊这里救治,没想到一丢在这里就是二十年。
这燕殊说是师傅,倒不如说是父亲,吴夏一雪自小就不能处于低温的环境,否则随时可能要了性命。
所以,只要凛冬将至,燕殊便会在洞里摆满火盆,把她安置在洞里,一步都不许她出去。
每到冬季大雪纷纷,缪行山方圆几十里,渺无人烟,只有一青衣先生,踏遍山野,白天四处觅食,还要连夜扛着火炭上山。那时候,吴夏一雪真的特别不喜欢冬天,却又渴望看一场雪。
落叶堆山之间,秋风荡起,师徒两在缪行山互相告别,老先生一直望着一雪的背影愈走愈远。叹了口气:“唉,这丫头……”
一雪的两行清泪,早已飙然而下,淹没了脸颊。心里还有些舍不得这老头,她不敢回头,她不想老先生对她太过担忧,牵挂。
在山上时每日跟着师傅习武读书,二十年,吴夏一雪从未下山,子须派当年围剿鬼苑时就燕殊一个人活了下来,本来不再收徒的,结果因这孩子一双眼睛明亮皎洁打动了老人为此破了例。
下山后,吴夏一雪在一个荒芜的茅草屋里留宿了一宿。寅时,吴夏一雪着了男装早早起来了,准备去往鬼苑。
烟雾弥漫在楚州的清晨,僧人一如既往早早地敲响了晨钟。吴夏一雪,奔着钟声走去。
“别碍着我,否则我不客气了……”
一雪途径一巷陌时,见着一男人对着两小孩嚷嚷。她迈步向前,指责男子。
“看你像个儒雅公子,没想到这般不要脸,竟对着两个小孩发狠。”
“我们……我们只是要这位大哥哥帮我们评评理,不能怪……不怪大哥哥。”
一小孩抽泣地揉着眼睛,嘟着嘴,向吴夏一雪解释。
“那你俩叫什么名字啊,你告诉哥哥你们为什么发生争执呢?”
“我叫朝继,这是我小弟生泽。我们兄弟俩在这儿说后汉主阿斗叔叔的事儿呢,本来想让这位大哥哥为我两论理……”
“哦,那你告诉哥哥,你们在议论阿斗叔叔的什么事儿啊”
一旁的小孩生泽抢着回答:
“阿斗叔叔平日里不理朝政,都叫他扶不起的阿斗,所以我猜他是太懒了才这么胖的,所以我觉得他并不是天生肥胖”
朝继不服:
“阿斗叔叔生在富贵的帝王之家,我猜他的肥胖应是天生的,所谓富态横生,哼。”
这男子便是覃云佐,他也是准备赶往鬼苑,却被这两小孩童纠缠住了。
“无聊。”覃云佐转身便要走。
吴夏一雪一手扯住覃云佐的衣襟,论起理来
“当年孔老夫子在外游历时,见两小儿辩日,都被他们的聪明睿智所折服,如今这两小孩童辩阿斗你不觉着甚是有趣吗?”
“你再拦我,我便不客气了”覃云佐觉得他们很是无聊,而且自己还要赶往鬼苑,眼看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了怎能耽误。
“你这人这般不可理喻,看来本姑……,本公子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教训你”
说罢,吴夏一雪扔了一株钱给一旁一个卖簦的小贩,随手捡了把油纸伞,使向覃云佐,两人便打斗起来。
打斗了大半天,依旧不分胜负,覃云佐小看了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瘦弱的“少年”,于是他不在打了,就转攻为守,一边守着一边跑着。
吴夏一雪尾随其后一直紧追不放,覃云佐很是搞不明白,为这点芝麻大小的事儿这人为何一直穷追不舍,吴夏一雪紧追到一个染坊。
覃云佐一脚踢飞一个染坛砸向吴夏一雪,吴夏一雪迅速躲开,接着飞来很多个染坛,吴夏一雪撑开油纸伞,一只手运气震碎了染坛,染料四溅,天空中五颜六色的染汁溅在伞上。
覃云佐突然袭击,一剑挑下吴夏一雪的发髻,吴夏一雪头发散开,心底一慌,便使不上劲,落在了染池里。
覃云佐见着她在染池里扑腾,怕她没了性命,随着跳下染池救起了她。
他抱着一雪,看着她的瞳孔是那么干净,清澈,原来这要强的少年竟然是个俏丫头。两人身上染了一身的的蓝,看着就像两只成了行的蓝孔雀。
一雪此时的心一直胡乱跳动,喘不上气儿,一雪急忙从他手中跳了下来,呵斥着: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无礼。”
“你这人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这般胡搅蛮缠。”
“连小孩子都吓唬,还真是一个虎老粗……”
两人这样互怼着,真是一个冤家遇见了一个怨家,无止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