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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宋鹤

你留给我最初的印象就是在小学六年级,刚从南方转学过来。因为是在村里的公办学校,所以对你这个唯一的转校生,还是从遥远的南方过来的,十分感兴趣。

刚来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在打量着你。因为你有着比我们高一头的身躯;有着比我们黑的皮肤;说着我们只有在背书时才会用到的普通话……

总之,你和我们不一样。

但这所谓的新鲜感没过多久就不存在了,你迎来了很多同学们的嘲笑和排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你有着比我们高一头的身躯;有着比我们黑的皮肤;说着我们只有在背书时才会用到的普通话……你没有在意他们的言语,虽然你已经学会了我们的方言,但你还是说着只有我们读书时才会用到的普通话。就这样,你倔强又顽强的升到了初中。

初一时,我们的班主任不是很看好你,因为你长得又高又瘦,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学生”。尽管你学习认真,成绩也不错,可每次调座位,班主任都把你放在最后面的角落里。有一次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轮流提问黑板上的古诗,轮到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说,班主任以为你不会,便气冲冲的走过去向你训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会,还是成绩靠前的,真怀疑你考试是不是都是抄的,叫你坐最后一排真是没一点毛病。咱班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听着班主任的训斥,你仰着头,木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班主任好像被你的态度惹急了,又说了你两句。我看见,你那倔强的头终于低了下去,我从你的眼睛中望见了泪水,但你没有让眼泪往下掉,而是强忍了回去,好像守着自己最后的坚强。

最后,班主任撂下“看你这态度,罚你扫一个星期的教室去吧!”就又气冲冲地离去。

那一星期,你每天最早进教室,最晚出来,有时候赶不上吃饭就在宿舍偷偷泡一包方便面。而在此时,全班都在传只要谁跟你走的近就会倒霉,成绩就会下降,于是同学们都开始远离你,像避瘟神一样避着你。

这些话当然传到了你的耳朵里,而你不知道的是,这其中是班主任在煽风点火。

初三那年,你父亲从南方回来,得到消息的你兴奋的跑回家,路上的尘土沾满了你的衣服和鞋子,你并不在意,因为你只想见到三年未曾谋面的父亲。

他父亲变了:经常酗酒,脾气暴躁,尝尝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他发脾气。刚开始,他也尝试过很跟父亲理论,但结果往往差强人意,一段时间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改变这个局面,于是再面对父亲的咆哮时,他只是选择默不作声。

在课堂上,他总是分神,以至于几乎每天都有老师批评他,他的成绩也有了明显的下滑,但最后还是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因为我在最后一段时间十分努力,所以凭着我一直一来的好运气,也踏入了那所学校的大门。

高中第一年,我和他没分到一个班,但总是在不经意间听到有关于他的事儿:他对别人很好,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长得好的还是长的不好的,学习好的还是成绩差的;他认真学习,成绩不错;他长的很帅,是他们班的男神……

在高一快毕业时,村里面时不时传来他的父母要离婚的风言风语,果然传言没多久,他的母亲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手机攥着一张白纸。他原以为母亲这次回来会一直在家,结果刚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头也不回就走了,手机只攥着一张白纸。

我和村里人站在路边上,看见你的身影一直在追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叫喊着,那声音直至你淹没在黄尘中才渐渐散去。我担心你出事,便急忙跑了过去。

等到我追上你的时候,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已经走了好远,道路上的尘土也渐渐漂浮下去。而你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眼泪和鼻涕弄脏了你的脸颊,你无助地坐在那里,我第一次见你那么绝望。

之后的高中生活里,你学习十分努力,总是睡得比谁都晚,起的比谁都早,每次下课吃饭,我都看见你是跑着去食堂的。那时候都传疯了,说某某班有一个很努力的男孩子,每天下课都会围着老师转;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个小纸条;每天早上都会第一个出现在教室里。我知道,你内心一定是坚强的,你把这些年所受到的所有委屈,藏在心底,把它们当做你的动力,一直驱动着你继续奔跑。

记得高三那年有一次周末,咱俩一块回家,我问了你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努力?”

你看看我,良久,才说道:曼德拉说过“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这句话,我记了很久。

高考那年,你没有辜负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气,顺利地考上了你理想中的大学。至此,我们就很少联系了。

大学每次放假回家,母亲总是对我说:“你看看人家宋鹤,每次回来都拿的有各种礼物,乡里乡亲的都送送,还不时给家里添置东西,再瞅瞅你,天天还伸手往家里要钱,都是上的大学,你咋没学人家半点好!”

我知道所有的这些,定是你付出了很大代价之后才得到的。你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比任何一个我所知道的人都要耀眼,这是你应得的。

最近一次见你是在你的婚礼上,除了双方家长,来的人很少,你们似乎并不在乎。我看到台上的你穿着西装,容光焕发,这一刻,你似乎赢得了全世界。

结婚没多久,就传来你辞工的消息,之后朋友圈里就经常看到你和嫂子的身影,一会在云南大理,一会在西藏拉萨……

这时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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