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将橘子剥好,又递给陆旧林,说道:“好就好在,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陆旧林取了一瓣橘子塞入嘴中,酸得直皱眉,艰难咽下后,方才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还说我俩是道一玄门弟子,你要争神子位呢。”
商陆直接抢过橘子,“告辞。”
转身离开时,不忘将桌上雷魂木收走。
陆旧林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无奈又拿起一个橘子,转头递给小丫鬟道:“小一,给少爷剥个橘子。”
丫鬟在后边看得好笑,被陆旧林这么一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接过橘子,嘴上说道:“少爷和商公子总是如此亲近。”
陆旧林翻了翻白眼,“可惜他就总是不识好人心。”
反正到了刺史府,商陆走出亭子,便搬起一张凳子,跑到陆承业旁边坐下。
陆承业手握钓竿,气定神闲:“问鱼七年的事?”
商陆剥了一瓣橘子吃下,笑道:“陆叔叔足不出门,却知一城风雨。”
陆承业满意道:“会说话就多说几句,别和玉狐那小子一样。”
商陆无奈问道:“那么陆叔叔是如何看待那份策论的?”
陆承业收起鱼竿,纶丝银钩晃动,不见有鱼。
“那你可知当年那两次乡试,是我换了他考卷?”
商陆瞪大眼睛,“陆叔叔,操纵科考,是大罪。”
陆承业转头笑道:“只你我知道,若传出去,我就当做是你说的。”
商陆将橘子皮放在鱼篓旁,说道:“陆叔叔,这样可就没道理了。”
陆承业道:“所以你最好祈祷鱼七年不知道。”
商陆无奈,“那么陆叔叔是早早看上他了?”
陆承业感慨道:“当年太傲了,原想着将他棱角磨平,却不想这么一磨,竟已过了二十年,若非你这局外人去开导一番,只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那个敢夸口,料赋祭酒敌,诗看太白亲的书生了。”
商陆点头,然后站起身说道:“陆叔叔,那我便先走了。”
陆承业警告道:“不许说出去。”
商陆摆摆手。
出了刺史府,商陆便往天涯客栈走去,赵良口中的两日,也已经过了,若无意外,他们今日就该到叶城。
若再顺利一些,今日去他口中那处秘境,明日就能回白城了。
再不回去可不行啊,倘若百里霜一日三餐都要下馆子,他这个月月饷都要给她吃完了。
可惜一切都不顺利,赵良不在天涯客栈,那处秘境多半今日也去不成了。
闲来无事,商陆又怏怏回了刺史府去,所幸天武阁令牌还未还给陆谨,便直接去了天武阁。
今日的天武阁不见人影,商陆便乐得清静。
自架子上抽了两本书出来翻着。
不是什么修行法。
秦无恙给的修行法已经不差,又何必去舍小取大?
他如今更愿意看的,还是那些江湖轶事、稗官野史。
至于无意间翻到一本《天下名剑谱》,也便翻开来看,其中所述,甚有趣味。
“十大名剑,各有仙灵?”
商陆直接坐在地上,每日有仆人来收拾,倒是干净得很。
他往后靠着,贴在架上,身旁木板铺着一层清新的阳光,又正是夏末,不至燥热,温煦暖和,整个人便觉得舒坦慵懒。
抬手托着下巴,一页页翻过那本天下名剑谱,逐字将十剑名字记下,令他意外的是,十大名剑多是只有个名,却不知所在。
其中有记载去处的,也不过三把。
“名剑第一,君莫问,现为天玄剑宗柳赐所持佩剑。”
商陆仰起头,轻声念着。
柳赐这名字,大概是天底下修行人最熟悉的一个名字了。
天下第一,这是一座无人能攀越的高山,强如秦无恙,亦只能得个天下第二的名号。
商陆突然觉得好笑,都是外人说的,其实他自己并不知道秦无恙究竟有多强啊。
无敌了四百年的老人家,也是令人觉得委屈。
这么些年来,何止出了秦无恙这一个剑仙胚子?
可惜了,多少刀剑折断北海,天下第一的名号,仍是属于那位老人家。
“天下第一,君莫问。”
商陆继续翻着后边的剑术篇,却兴致乏乏了,虽列了十种剑术,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过是两种。
九歌便分作九式,再有一个百里花开,未免让人觉得是来凑数的,但若将九歌单独列作一种,要凑齐十种,又少了许多有说服力的剑术。
思来想去,编著者其实也是不大容易的。
商陆合上书,将玄机阁这三字记下。
虽非上宗,不弱上宗。
商陆捧着书,懒洋洋的阳光落在困倦的脸颊,夏末的凉风带来竹叶的清新,掠过鼻尖,舒坦得要人命。
昨夜喝了那许多酒,睡意又涌上来,他便这么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商陆在天武阁睡得安谧,整座叶城,却暗流涌动。
所谓的名门望族,高官贵人,今日都或多或少提到了一个名字。
陆旧林,一个和陆承业亲侄同名同姓之人,一个将引气境修到了气若混元的炼气士。
寻常修行人约莫不清楚气若混元四字的分量,他们传承百年,底蕴深厚,家中藏书便多有记载。
气若混元,是宗师境的一块敲门砖,反正这么些年来,能将引气境修至气若混元的,若非夭折,全入了宗师境。
而且,都是宗师中的佼佼者。
据好事者统计,十大宗师中有炼气士六人,除柳赐之外,均修得了一个气若混元,这四字分量,可见一斑。
这么一来,城中出现一个气若混元境的炼气士,虽不知根脚,不论是招揽还是交好,都不会是一件坏事。
世家好联姻,此事古而然。
有那么一两个家族主事者拉着家中姑娘嘱咐一番,虽将姑娘羞得脸红,但一个气若混元的夫婿,似乎也不赖。
哪有美女不爱英雄的道理?
得知林秋荻与商陆见过两面,林家主事人连忙拉着她到一旁去手谈一局,棋子只落了数枚,却不愿再拖下去,便开口道:“秋荻,你虽是女儿身,自幼资质过人,家中也一直不曾委屈了你,嫡系男丁该有的待遇,你也丝毫不差。”
林秋荻手捻棋子,随意落下,轻声道:“叔父有话不妨直说。”
林啸笑道:“听说你与那陆旧林见过两面?”
林秋荻点头,回道:“天武阁见过一面,墨小姐别院又见了一面。”
“你对他根脚知道多少?”
林秋荻落下棋子,平静道:“叔父莫非以为只要是个男人,见了侄女就该走不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