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尚是一片平地的塔姆遗迹的上方。
走在右边的是深目阔鼻的高个男子,一头金色微卷发梳成背头露出了宽阔的额角,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意。
左边并行的是一个神色冷峻的瘦削男人,面容极为年轻,有着一头少见的顺长黑发,简单的在脑后系成一束。
此时这里还看不出有任何遗迹存在的迹象,周围百里之内,也只有一处村落。
迎着呼啸于荒原之上的恶风,两人时前时后的交替行走在这片大地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即便金发年轻人嘴角的微笑从未褪去,在此时看似平常却又如同无底泥沼般的氛围前显得过于苍白。
除了呼啸而过,抽的人脸生疼的恶风,在没什么能将二人联系起来。
“到了。”
不知有走了多久,黑发年轻人突然静立在原地,淡淡的开口道。
“哦,?这里就是传说中暗魂大法师留下的传承地吗?”
金发年轻人颇有兴致的回了一句,似是想要调节过于安静的氛围。
“……”
“好吧,看来凌牙先生你并不像过多介绍这里。”
长发凌牙久久未曾说话,金发男耸了耸肩,笑着自我开解道。
“席勒,我如约带你找到了你想要的。现在,放了希维尔。”
长发版凌牙冷冷的开口道,说话间目视远方,似是完全未曾把席勒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好好,当然,凌牙先生却是带我来到这里,我也相信以凌牙先生的为人不会做出欺骗这样的事。”
席勒看似没有在意凌牙傲然的态度,依然笑嘻嘻的说着客套话。
“不过呢……嘶!”
席勒突然面色扭曲的无声笑道。
“我又不是你,又怎么会想你一样遵守约定呢!哈哈哈哈!”
“凌牙先生啊。”
席勒笑着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是世界之子,整个天地都护着你,你这样的家伙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无人的角落里了。”
“目中无人!”
“高傲自大!”
“自以为是!”
席勒一下又以下的戳着凌牙的肩膀,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疯狂,指尖绽放处一抹光芒,更是指指见血。
而长发凌牙虽然面带痛苦,却是定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有身躯微微颤抖。
“最关键的是,你明明知道希维尔是我的人,还一心想着她不会骗你。”
“你蠢也要有个限度!”
“你这样的家伙不死,谁死……?”
贴在耳边,席勒近乎呻吟的说道。
“是不是觉得自己为什么动不了了?是不是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无法调用?是不是发现自己的意识逐渐的涣散?”
“希维尔傻,我说什么她信什么!我告诉她这是我塔姆家的秘药,能让你更爱她。”
“我答应她只要能让你爱上她,就让她脱离塔姆家族的掌控。那个女人居然信了,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当然,你更傻,明知有问题,还要吃下去。”
“瞧瞧!一代天骄,冉冉升起的绯红之星,神秘时代再现的希望与起点,老家伙们都喜欢你,哪怕是塔姆家的那几个老东西也对你这个叛逆的后裔赞不绝口,明明我才是塔姆家的继承者,大陆上最强一族,上古塔姆帝国的直系血脉,为什么他们偏偏就是喜欢你呢。”
“你这个杂种,叛逆者,泥腿子出身的乞丐。”
显然受到良好教育的席勒,虽然行事足够恶毒,心肠足够狠辣,但是关于骂人方面的词汇却极为贫乏。
“好了,好了!我会让他们,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才,谁才是真正的希望,我才应该是世界之子!未来的无冕之王!”
席勒骂骂咧咧的绕着长发凌牙来回打转,布满血丝的双目,披散下的头发,和即便如此依旧刻在嘴边的被肌肉扯得变形的微笑,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风度翩翩的贵族之后像个变态的疯子。
长发版凌牙嘴唇蠕动,最后依旧不发一言,只是缓缓闭上双眼,似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啊!你说话啊!混蛋!”
“你不是应该露出失败者的面容,痛哭流涕的向我求饶吗?”
“我可不记得我调配的秘药有禁言的功效。”
“啊,你这样会让我没有一点成就感的!快给我求饶!求我啊!求我啊!”
席勒一脚踹在了凌牙的身上,僵直的身体直愣愣的摔飞出去,紧跟而上的席勒继续狠狠的踩在倒地的凌牙的身上。
一脚重似一脚,一拳重似一拳。
“我才是赢家!不认输,我就打死你。”
席勒双目欲裂般直钉着满脸鲜血的凌牙,一字一句的说道,嘴角的微笑简直要扯到而后一般。
“……”
“啊,抱歉抱歉,真是失态啊,凌牙先生。你瞧我,完全像个疯子一样。对不起。”
久久的对视后,席勒突然起身摸着鼻子温和的道歉。
忽视溅在脸上的斑斑血痕和披散的头发的话,任谁都无法把他和刚才大吼大叫的疯子联系起来。
嘴角的微笑,透出一股恰如其分的温暖。
透过发丝,凌牙半睁着满是血污的眼睛,除却难以抑制的痛苦,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似是对发生的一切毫不意外,或者根本不感兴趣。
没有关注一会疯癫一会正常的席勒,凌牙的双眼始终不着痕迹,似是无神,又似看着整个天地。
他是个孤儿,因为是被从河里捞上来的,老人姓凌,所以他跟着姓凌,因为嚼不动冷硬的面包,老人按他故乡的习俗起了个带着盼望的小明,小牙,希望他有个好牙口,吃上好东西,过上好生活。
本来老人要在小牙六岁以后起个名字,不过他死了,凌牙也就只叫凌牙了。
似乎他天生命途多舛,或是不应平凡,对他好的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突然离开他,危险与他相伴一生,即使每每总能化险为夷,但是活下去的也只有他自己。
他的身边,永远只有他自己,无论他在无尽的试炼中变得有多强,是的,凌牙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们称呼我为世界之子,世界之子理所当然要经历最艰险的磨练。
无论他变得多强,命运除了保留自己的性命之外,一次又一次夺走他的一切。
‘希维尔,你是第一个向我求助的人,无论真心或是假意,我既然答应了,那就会帮你。’
‘世界之子?想要的话那就拿去吧。’
‘荣耀与权力?想要的话那就拿去吧。’
‘一切的一切,如果你能杀了我的话,最好不过。’
看着自以为算计得逞的席勒,凌牙木然的面对着。
塔姆家族邀请自己的目的,他知道,希维尔接近自己的目的,他也知道,席勒打的什么主意,他同样知道。
本以为又是一次试炼,最后在血与火中,自己将覆灭整个塔姆家族,毁灭古代王朝最后的荣耀。
又是一次完美的命运之作,足以成为传说,世界之子理应踏着上一世代所有人的尸骨,横空出世,光芒万丈。
凌牙平静的接受着一切,他已经习惯了不去反抗,即使反抗也无用的生活。
只是,那个女人向我求救了,不含任何杂质的表情,纯粹的希望与向往,梦想的火光在那个女人的眼中闪现。
希维尔有着自由的灵魂。
那是凌牙不曾拥有的,无比渴望的。
世界,我在最后反抗了你。
凌牙平静望向这片给予他一切,夺走他一切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