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意味着胜利大逃亡,瞬间人去楼空,快的兔飞乌走,慢的如迁徙的黄鹤,白云千载,悠悠远去,留下一个寂寞的空巢,回荡着酒后的哭笑声。
想家的思念长了翅膀,像在天上飞的猪,寻找着故乡的云。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校也是如此。细思极恐,使我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我和丁娜踏上北去的列车,驶向我的故乡。
她带了一个帆布行李箱,我是双肩包。那个行李箱,她用了很多年,至今还放在我家下房。
这次我没有采取墩地的办法逃票,有了女朋友就不能无所顾忌。我们的票都有座,而且坐车的时间不长。
那天晚上在203喝酒的事,不再细说,即使丁娜问我,也是一带而过,没必要揪着不放。况且我也没有出格,或许自己多虑了。
有时候隐瞒不是欺骗,知道的真相越多越痛苦,所以我要去寻找有趣的生活,封存那些逝去的记忆,永远向前看。
我一直没把自己当成君子,但也没定义成混蛋。我的所作所为介乎于君子和混蛋之间,而且混蛋占的更多一些,如果用更准确的话来形容,那我不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她们为什么要喜欢混蛋,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有时候滥情,宁愿我负人,不愿人负我。
我希望暑假之后,慈梅会斩断情丝,忘记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我尝过失恋的痛苦滋味,那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令我欣慰的是,丁娜居然能陪我回家,真是喜出望外,受宠若惊。是不是她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慈梅说的对,丁娜确实不简单,但愿我的猜测不是空想。
车上嘈杂,人头攒动,我们只能默默相对。
丁娜头发自来卷,前额的发梢一旦脱缰飞舞,好似糖葫芦尖顶上诱人的冰凌,也像夜空中的闪电指向苍穹。
唯有她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我,暖风熏来,我不停地吸吮着甜香的气息。
我知道看她的样子很傻,但傻的可爱。
我见丁娜多妩媚,料丁娜见我应笑之。情与貌,略相似。知我者,丁娜也。
我恨不得一头醉倒在丁娜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眸里。
她的美丽犹如冰糖葫芦般的晶莹和剔透。
这算不算英雄迟暮,抱得美人归?
我问丁娜:“你能嫁给我吗?”我说这话虽然认真,但又不能算是正式求婚,总有试探的意图,因此丁娜并不当真,娜只是深情地看着我,连心眉舒展开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呵呵地笑起来。
这种笑里含着轻蔑,有嘲笑的意味。
“你笑什么,咱俩要是结婚了,孩子像谁,如果像我,要是男孩尚有机会,女孩就完蛋了。”
丁娜更是笑得莫名其妙,头发龙飞凤舞,在这一点上,她和慈梅很像。女人总有一些共同点。
“去你家,又不是去成亲,看把你美的。到了你家,你怎么跟父母介绍我?”
“我就明说,这是我未来的老婆。”
丁娜又轻蔑地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出站后,家乡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是那么的熟悉,落叶终要归根,有家在不应远行。
只是这鹊桥搭得太长了,足足有2000里地,这叫我如何是好。携丁娜回家是一次冒险行动,一旦被否,永难翻身。
我们坐公共汽车大约50分钟,然后再走一刻钟,就到家了。
丁娜第一次来我的家乡。她说空气特别好,城市特干净。第一印象不错,比看我强多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生活在这里,朝夕相处,共挽鹿车,这个世界该多美好,我真的不想失去丁娜。
我回家从不打招呼,父母也从来不问。下午这个时间,爸妈肯定都上班去了。
但是姥姥在家,她70多岁,耳朵背。
我使劲的敲门,好一会才开开,姥姥惊喜地发现是我回来了,激动地哭起来,“哎呀,我的小咕栋回来了。”
姥姥最疼我,小咕栋是她叫我的昵称。
老人跟孩子一样,悲伤也哭,高兴也哭。
我进门托着姥姥粗糙的手,把丁娜介绍给她。
姥姥看我带女同学回家,更是高兴,问我这是谁,强挺着驼背的腰,上下细细打量着丁娜,一如未过门的孙媳妇。
丁娜也随着我,甜甜地喊着姥姥,她也拉着姥姥的手,搀回到房间坐下。
我们家是一套三居室的楼房,刚搬进来时间不长,新装修的房子,姥姥和妹妹一间,我自己一间。
姥姥坐在床上,还是激动不已,没有了牙齿的嘴唇微微颤抖。
“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我约莫着差不多了。”姥姥很想我,差点骂我是挨刀货。她有眼疾,不哭也是红的,曾拿自己开玩笑,长了一对兔眼。
姥姥最关心的还是丁娜,直夸她模样长得俊,还问今年多大了。
“20了,也不小了。”丁娜比我小4岁。
“正是好年龄。”姥姥15岁就嫁人了,生下的孩子养不起,好多都送人了,我妈问她到底送出去几个,她不承认,一说起来就伤心。
“姥姥,我给您带点东西,送给您的。”丁娜说完,就打开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她抽出一段布料,拿给姥姥看。
哦,我明白了,她逛超市和商店就是为买这块步料的,丁娜真是有心人,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姥姥颤颤抖抖地打开,浅黄色的绸布,点缀着朴素的梅枝。
她老人家还一直秉承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传统,穿着古老的灰布大襟短衫,布团做的扣子系在右侧腋下,和孔乙己的长衫差不多。
“结婚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这花不少钱吧。”姥姥既心疼钱,又爱不释手。
丁娜真会办事,我也特高兴。她好像问过我姥姥的生活习惯,我记不清了。
“我想着天热了,不知道买什么好,就给您选的这块布料。”丁娜大声说。
姥姥抓着丁娜的手:“都快入土的人了,买这么好的布料白瞎了。”
“您哪能这么说呢,您先裁着看,做好以后,我再给您买一块料子。”
“不用,不用,千万别买了。”姥姥直摆手。她后半辈子身体不好,一直跟着我妈过,虽是自家女儿,但也感到寄人篱下,因此从来不给家人添麻烦,这也是丁娜的姥爷不回女儿家的原因。
姥姥喜欢上了丁娜,由衷地对我说:“好模样,好姑娘。”
这几句话充分证明我是很有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