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胖子说:“上学都快两年了,太后有人追吗?”她除了抖,其实没别的毛病。
“你怎么就知道没人追呢?”胖子不怀好意地说。
我一听就乐了,左腮帮的伤口扯着生疼。“胖子,你别逗我,难倒不成是你在追她。”我真想哈哈大笑。
“我听说有个大哥,追太后好长时间了,长得比你还磕碜。”
“我靠,你不早说,下次右脸再被打,我都猜不出是谁下的黑手。”我真被打怕了,一想到丁娜,我就脆弱的不行。为这我也得夹起尾巴做人,无畏的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以后咱们离她们远点,今天脑袋开瓢了,明天可能被砍了,上个学不能回家落身残疾呀。”我开着玩笑说。
“上大学谈恋爱就是一种感情需要,能不能走到一起那得看天意,谁也没想那么多。”
“那你要是碰到有合适的,你还要不要小姐姐?”
“我要说逢场作戏吧,你不信,大学情侣都是露水夫妻,天亮了,大家毕业了,就蒸发地无影无踪,双方了无牵挂,谁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两全其美。爱情是理想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我上次被打也就算了,这次你又被打,咱们还不长记性吗,我说过求爱就是一场革命,但是不能把自己的命给革了,在同一个问题上犯两次错误,那不叫勇敢,那叫傻叉。”
“这次跟你那回不一样,跟梁博无关。”
“有关没关都是一波人打的,你敢说没人指使。”
胖子又说:“别太单纯了,下回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医院的费用是谁垫的?”我忽然想到。
“张小纯给交了一千块钱。”
“哎呀,这事怎么能让她掏呢,你帮我凑凑钱,先给她还上,然后我再还你们。”我琢磨这家小医院也够黑的,把脑袋接上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和胖子一下子凑不出这么多钱。如果张小纯不垫付,我就得回宿舍血染床单了。
“先把伤治好了再说,谁垫都一样,你别着急,我会处理好的。”
我还要说,胖子示意我别再说话了,脸上缝着针,不好愈合。
我觉得我和胖人有着不解之缘,我们有着相同的命运。上小学四年级,我们班上还有两个人没有加入少先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胖子,此胖子非彼胖子。
再不入,会拖班级后腿,班主任老师开会,让大家给我俩提意见,争取早日加入少先队组织。女同桌说我拿苍蝇拍打她;男同学说我不写作业,天天拉着去弹玻璃球;还有的同学说我上课一句课文也不念。
但班主任说批评归批评,指出缺点并不可怕,关键是大家要帮助和改造他们,尽早地加入少先队。班主任比我还着急。
我心想,我把女同桌当苍蝇打是因为和她逗,不小心拽开了我的裤子,所以我才睚眦必报的;男同学说我弹玻璃球是因为他们都输光了气的;老师说我不念课文,是因为我怕结巴,从来都不解释。
轮到胖子就不同了,同学们说他上课睡觉、放臭屁,下课抄作业。其实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憋尿。有一回看胖子去1号,两米多长的水池,他一炮打到墙上经久不衰,差点击穿中间的灰砖墙。后来不知是谁借着胖子的力量掏通了一个筷子那么大的墙眼,所以我俩都不能加入少先队,思想不纯洁。
上大学以后,我又结识刘志强这个胖子,我俩都很另类,有些惺惺相惜,也可以说臭味相投。
为此多少年后,我能记住的大学男生就属胖子了,其他包括同宿舍的都已模糊,甚至还没有小学女同学记得清晰。
胖子被打以后,我虽痛心,但更多的是痛惜,痛惜的是我和丁娜的初恋被扼杀在萌芽状态。可我又不能让胖子看出来这种痛惜远远大于胖子被打的痛心,或许他心里明白,只是表面不说罢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最后我也难逃厄运,慈梅她们虽然痛心,但我更多的是痛快,我终于不再对胖子有什么歉意,这一切皆因我而起,而且我逃票、偷书,正是恶贯满盈。
卡西莫多如果一心敲钟,也不会落入世俗之争,陷入风尘,更不会把养父推下钟楼。每个人都有权去爱,只是方式不同。卡西莫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只担心丁娜会因此而自责,这大可不必,痛苦和快乐如影随形,瞬息万变,何况这是因果报应。
在快乐还没降临之前,我一闭上眼就感到头晕脑胀,啤酒瓶子劲挺大,我的记忆出现混乱,脑海里如幻灯闪现着各种残缺的画面。
以我如此怪异的智慧也没猜测出丁娜到底去北京哪了,是从电线杆子上看的小广告吗,居然没赶上末班车。如果允许的话,下次一定陪她去,我真怕她栽倒水塘里喂了甲鱼,连托生都会受到影响。
还有我现在被毁容了,脸上很可能会留下一道疤痕,使得我的面部表情更加丰富,更像卡西莫多不怒自威。她还会搭理我吗,那个小白脸确实长得帅气,雌激素明显高于男同胞平均值。仅从长相上比,我拼不过他,我要是丁娜肯定会嫁给他的,他们是金玉良缘,想到这里我就感到无名的伤痛。
我似乎看到梁博用我新买的暖壶去给丁娜打水,温药,两个人在宿舍里有说有笑,恩爱无比,亲密无间。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就差哽咽了。
再坚强的我,一想到丁娜,就好似一颗玻璃心,碎的像暖壶里爆裂的渣子,发出晶莹璀璨的泪光。我不禁想起那首歌《心的祈祷》:
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却难止住泪流多少/我祈祷忘记已离去的你/却又唱起你教的歌谣/我没有怨你/我心里知道/我知道/我祈祷/留下孤独的我/走向天涯/走向海角......
我心里明白如果丁娜选择梁博,也许是最正确的,我应该默默地祝福,不知他们感觉到没有。
泪水滑落双颊,我怕流到伤口里去,又怕胖子看见,就偷着找纸去擦。朦朦胧胧看见慈梅坐在身边,我纳闷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擦干眼泪,正要发问,突然发现居然是丁娜哭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