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初现,天下大白。
小颖仙和赵子牛四处追查,可那紫蟒突然的出现,又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点影子。
小颖仙站在断桥边,咬牙切齿。
“真行啊?那么大的妖怪竟然能从你手里跑掉。你没吃饭?”
赵子牛却委屈,取下葫芦饮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龙尾山的龙吟加上月宗的月步,实在是大意了。”
“她可是个妖,怎么会这……”
小颖仙掩住惊讶的嘴。
“你是说——她是个人?”
“她是妖,再明朗不过。可是,她却不像个妖,没有妖气,没有妖力,空有妖形。”
“这不合规矩!人是人,妖是妖,逾越半步便会受到天谴。根本不可能。”
“或许所谓的规矩都是假象,要么,就是规矩已经变了。”
“这可是轰动武林的大事,我得赶紧了了当前这麻烦,抓紧把消息传回宗里,赶快做好一切的准备。”
“不急,先去看看你那几个徒弟忙的怎么样了。”
河岸上游的洼地里,三个紫衣青年手握着铁铲,手帕掩着口鼻,依旧有气无力的铲着潮湿的土地。
三人现在可谓是有苦说不出,本来在宗内悠闲的管教着入宗的新人,渴了有茶喝,饿了有饭吃,要是累了,也有新人给自己捶腿捏肩,好不痛快。
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起了盗墓的行当。其中有一人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也困,就半弯着腰,趴在铲子上打起瞌睡来。
小颖仙叹了口气,也懒得理他,想调查被翻挖出的尸体。
三人从深夜忙到五更的天里,总共挖出了四十五具尸首,皆整齐的摆在河岸旁。
这些尸体有的新鲜,有的却早已腐烂,森森的白骨上粘连着尚未被啃食干净的碎肉。
小颖仙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并对赵子牛摆摆手。
“你来,我歇会儿。”
赵子牛手握干黄的竹子,在几具保存还算完好的死尸旁蹲下,细细观察。
日出之际,赵子牛起了身,随手将竹竿扔进河中。
小颖仙早就跑远了,在断桥边站着,心事重重。
察觉到赵子牛到来,小颖仙收起思绪,又掏出手帕来,离他远了几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都死透了,还想怎么样?”
“废话,我问怎么死的?”
“多数像那和尚一样,被摘除了心肝,别无伤痕。”
“剩下的呢?”
“剩下的就比较复杂了,什么死法都有,缺了胳膊,少了腿,要么被吸干了鲜血。如果说前者是有目的的杀害,后者就完全是为了满足杀戮的欲望而进行的谋杀。”
“有两个凶手?”
“有这个可能。当然,也不排除那凶手为了排解忧愁,故意找的乐子。”
迷雾愈发浓郁,什么都看不清楚,都在未知之中。
“你们有找到宗中的信物吗?”
三人歪坐在地上,不停摇头。
“那就去吃点东西,回来接着挖,直到找到他们几个为止。”
三人也不敢反抗,一个劲的点头。
清晨的竹林中雾气重重,高处的鸟儿歌唱不休。
新鲜的空气,绿色的景致,使人心旷神怡。之前的阴郁多少散了点,轻松了许多。
出了竹林,左侧就是云叶山庄的大门。
门依旧大敞着,不少人倚靠在门板上,议论着什么。
进了门,来到外院,院子里出奇的安静,气氛也怪异。
穿过了假山,不少人围在那顶轿子周围,中心处,是打幡的剑客和他身后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
赵子牛又看到了跛脚的上清道人,他坐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不停的咳嗽。赵子牛朝他挥挥手,来到他身边。
“道人起得早呀!”
“这么吵的地方怎么睡得着。”
“这么说你清楚这儿发生的事?”
“你去哪了?这么大的动静没把你吵醒?”
“昨夜酒喝得多,什么都没听清。”
“放屁!这么点动静能逃得过你?你去哪了?可有什么发现?”
上清道人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急促。
“您别急呀!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您先说说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我再告诉你我的发现。”
倒是在理,道人点点头坐下。
“那不阴不阳的人死了,在床上被摘去了心肝。”
赵子牛眯起眼睛,又问:“凶手呢?”
“那孩子说是那紫蟒所为。”
“什么时候的事?”
“天明之前。”
“这就怪了,我刚才也碰到了那蛇妖。”
上清道人又站起身来。
“什么时候?”
“也是天亮之前。”
“那蛇妖呢?”
“跑了。”
上清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赵子牛的回答没变。
道人大笑起来,笑声惹来旁人询问的目光,道人却不在乎。
“连你也治不了她?”
“实在是出乎意料,大意了。”
道人还是忍不住的在笑,赵子牛浑身发寒,转身就逃。正看到云叶山庄的庄主和小颖仙,俩人就在假山旁交谈。赵子牛刻意绕过他们,只身来到轿中人的房间之内。
屋子里狼藉一片,窗也碎落了满地,屋内倒是明亮。
轿中人倚靠着背后的床板,大睁着眼。他也被摘去了心肝,整个胸膛血肉模糊。身下的被单也是,殷红一片。
他走到床边,面对着长发人的尸首,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来,将尸首扶正,看了一眼背后。
床板之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有意思。”
就在这时,常伴在轿中人左右的小女孩走进了屋里。她看到坐立起的尸体,身体不停的后退,眼中全是恐惧。
赵子牛急忙收手,将砚台放回原处。
“别怕,别怕。他已经死了,死人没什么好怕的。”
女孩攥紧了手,眼睛仍然看着床上的尸首。
“昨夜你在这里?”
女孩没有回答。
“你看到了那紫蟒?”
女孩把视线移向赵子牛,点点头。
赵子牛还想问,女孩却跑开了,钻进人群里,回到男孩身边。
赵子牛看着那打幡的剑客,剑客也同样看到了他。四目相对,却无言语。
回到厢房,吴千羊早已睡醒,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手捧着那本无名之书,眼睛却不停打转。见到赵子牛之后,吴千羊立即起身,手拿着书,刚要开口。可下一秒,他又坐回原位,假装房里依旧只有他自己一人。
“你呀!”
面对这个七岁大的孩子,赵子牛竟感觉比那紫蟒还要难缠百倍。
“你有哪个字不认识,趁我现在高兴,可以大发善心的白告诉你。”
吴千羊依旧不言语,手捧着书,目不转睛。
“那我们去吃东西总行吧,你也不用理我,吃饱了再说。”
吴千羊合上了书,起了身。赵子牛叹着气,抓起剑来也出了门。
这早上的伙食虽然没有昨夜那般丰盛,可在吴千羊看来,依旧是难以想象的美味珍馐。他连喝了两碗肉粥,一脸的满足。
回到住处的时候,轿旁的人早已散去,女孩还在那,男孩也在旁边。吴千羊盯着那个女孩,也同样在看那个男孩。
他抬头看了赵子牛一眼,后又不屑的低下了头。
赵子牛哭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不停摆手。
“去吧去吧!别走远了就行,我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摊上你这么个孩子。”
赵子牛正郁闷呢,小颖仙又出现了。她换掉了之前的绿衣,此刻身穿着东祁的紫袍,一头黑发也拢在长帽之中,尽显端庄。
可下一秒,她就给了赵子牛一脚。
“走吧!”小颖仙说。
“又去哪?”
“庄主请所有人去望月楼商讨除妖大计。”
赵子牛瞟了一眼轿子所在的地方,“那事怎么办?”
“蛇妖所为,还能如何?”
“之前庄主找你说什么了?”
“昨夜的事。”
“有什么异样吗?”
“滴水不露。”
事情到现在,依旧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这会当然得去。
“吴千羊,我去那望月楼一趟,你可别走远,玩累了就去屋里读书。听到没有?”
吴千羊当然假装没听到,看都不看一眼。他现在站在两个孩子面前,一会儿看看女孩,一会儿又看看那男孩,要么就将目光对准他们身后的轿子。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直到阳光都洒在脚下,他终于是鼓起了勇气。
“你们吃饭了吗?今天早上的粥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女孩率先松动了,摇摇头。
“我领你们去吃好不好,我记得那地方在哪?”
女孩本想说好,一旁的男孩却拽了拽她的衣角。
看得出来,女孩什么事都听那男孩的。
“我爹说了,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填饱肚子。生气也好,伤心也好,只要还想活下去,总得填饱肚子不是?走吧,那里现在没有大人在的。”
女孩看着男孩,祈求着。男孩摸摸肚子,也投降了。
就这样,吴千羊在前面带路,俩孩子在后面跟着,三人保持着距离,往厨房而去。
就像吴千羊说的那样,厨房里除了当班的厨子之外没有一个大人,倒是门口的桌子前坐着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吴千羊认得他,他就是和那跛脚道士一起的小道童。
吴千羊要他们先坐下,自己起身帮他们要了两碗肉粥来。两个孩子确实是饿了,又经历了那样的事,身心俱惫。闻到碗中散发的香气后,把一切都甩到了脑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好不好?”
男孩假装没听到,依旧扒着碗里的粥。女孩却乖巧的抬起头,看向吴千羊。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一个女孩说要我去救她。”
门口的小道童放下勺子,一口将粥饮尽,袖子胡乱的擦了下嘴就起了身来,径直走向吴千羊,也不拘谨,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我叫二清。”
道童说完,比了个再滑稽不过的笑。因为他左半边的门牙,少了半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