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上觥筹交错,河畔锦灯飘曳,城头明月高挂,一派繁荣景象。
万众瞩目的月下论证正式开始。
依照座次,首先进行策论的是荆南世家的萧扬,这位名满荆州的大才子,这位三岁认字,五岁赋诗的天才,燕进忧也拭目以待,期待他的高论。
萧扬站了起来,首先向各位行礼,还特意向晓悦姑娘抛去一个媚眼,晓悦报以一个羞涩的微笑。
“余观天下之弊,首在商税矣,商税重而繁苛,则商旅不行,市井小民,呕心沥血,织布编筐,百里徒步,仅为微利,至于易市,货物尽售,不过十钱,税收其半,来回耗时,荒废农耕,得此毫厘矣,岂不寒其心志乎?昔日两湖丰收,谷盛而价贱,冀州旱歉,粮尽而米贵,一方谷贱而伤农,一方米贵而害百姓,为两伤也,何乎?商旅不行而已!两湖至冀州,途关中、青州、兖州三洲十二郡,层层叠税,安得商旅前行?此乃朝廷与民争利也,若朝廷减免商税,则九洲之地,物产丰饶,民极其织,行其市,则富矣。此民富而国强之法,国强则天下定,纵有异族,何足道哉?”
“好!”台下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多为商家巨贾,听到减免商税这一策论,自然心中欢庆。
减免商税?自古以来皆重农而抑商,燕进忧沉思着萧扬的策论,勇于挑战成法,提出这重商之论,也不愧才子之称。
孙冉与何沉暗暗点头,晓悦也向其暗送秋波,萧扬一瞬间心花荡漾。
“萧公子此言差矣!”赵链站了起来,对众人行了礼,萧扬与晓悦的眉来眼去,早就让他极不顺眼,所以一有机会,他就要反驳萧扬:“士农工商,天下之纲常也,重商而免税,此乱纲之法,万不可取,商利若厚,则民趋之,从商而不从农,天下之地,荒之七八,粮食不产,民以食为天,国家无粮,则社稷危矣,军旅无粮,则边患急矣,依吾之见,朝廷当兴修水利,轻徭薄赋,勿用民于农时,此万世之功也,累十年之积,一举而荡边寇,方能开万世之太平。”
“好!”台下欢呼鼓掌的,自然是那些地主老爷们。
赵链的策论符合正统,但毫无新意,皆是一些兴修水利,轻徭薄赋之类的空话,对于如何定边,却无实策。
此时襄阳的李佥公子站了起来,向孙冉行礼后,说道:“萧公子与赵公子之策,皆有道理,但却是长远之计,解不了近忧,边患连年,征民入军,失了农时,征粮于国,十室九空,国库空虚,又安能行轻徭薄赋,减免商税之法?依吾之愚见,朝廷当修和边族,睦邻而定,再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方为上策。”
李佥话音刚落,全场鸦雀无声,连在座的公子们都噤声不语。
李佥以为自己策论“技惊四座”,暗自得意。
孙冉却暗暗叹气摇头。
“李公子果然是丞相之才!”坐在孙冉右手旁的何沉夸赞道,语气却甚是诡异。
李佥听何沉这样一夸,心里乐开了花,但为了注意礼节,还是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何大人过誉了。”
何沉却把脸沉了下来,说道:“是李公子过谦了,这怀柔之策,与前丞相叶昭治边之法同出一辙,岂不就是宰相之才?”
李佥吓得急退了两步,重重地坐倒在椅子上,其后觉得自己失态,又站了起来,已变得六神无主,汗流浃背。
“在下...在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李佥一时没有了说辞。
众公子都在暗自发笑,除了燕进忧。
怀柔之法是叶昭当政时对待边患的主要政策,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国内民生丰盛,歌舞升平,当陈无妄掌管朝政后,一举改变了此前的治边之法,调用大军征讨,经过十年征战,局势虽然占优,但还难动异族根基,国库却连年大耗,民力衰竭。
李佥公然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怀柔之法,就是认为当年陈无妄的死对头叶昭是对的。李佥也及时反应了过来,只是为时已晚。
孙冉为求场面不在如此尴尬,说道:“还有谁有策论?但说无妨。”
此时韩跃站了起来,说道:“我有一法,胡人之强,强在骏马,我军之弱,弱在无马,朝廷应鼓励百姓养马,退耕还草,广开马场,不出十年,定能组建起与胡人相匹敌之骑兵。”
赵链此时笑道:“不知道韩公子家那千亩沃野,是否愿意改为马场?”
韩跃一时语塞:“这....我......”
众皆晒笑,韩跃一时红了脸,悻悻地坐了下来,不敢再言。
座上的三位官员也被韩跃的话逗笑了,荆州之才,果然良莠不齐。
“我有一论。”此时末席的燕进忧站了起来,一言一句,铿锵有力。
众人看着这个乡野少年,皱起了眉头,这穷小子能有什么高论?
“胡人犯边,缺也,缺之者,衣服绸缎,饮食器皿,朝廷何不与异族开放互市?若胡人能以牛羊马而换取绸缎器皿,又何必豁其性命,刀口舔血?互通有无,可弱其心志,此其一也,朝廷可从互市中购买胡人战马,充实军备,则兵俞强,此其二也,互市一通,边患锐减,则民力可复,国库可盈,此其三也,休养生息,积蓄实力,以待敌之变,敌变而击之,必能一举灭国,此乃兵法所云:先为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
醉仙楼瞬间鸦雀无声,却又在瞬间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与欢呼,燕进忧的与胡通商之法,既利商贾,又利地主老爷,自然满堂喝彩。
唐绅坐不住了,其圆胖的身躯蹒跚地站了起来,说道:“好!好!荆州果有大才。”
唐绅一脸的欢喜,正要向燕进忧走去,却被何沉一把拉住。
“唐大人,未免也太过猴急了吧!”
唐绅斜眼剐着何沉,甩开了他的手,拍了拍衣袖,“哼!”的一声,悻悻地回到座位上。
晓悦也对燕进忧刮目相看,果然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