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五一假期的时候，顾醒给爸妈打电话说不回去了，要跟婉去旅行之类的。妈妈不放心的叮嘱了很多，顾醒说我都知道，就是不能经常给你打电话了，顾醒妈数落了她好一会儿。在打这次电话之前顾醒吃了饭，意识也很清楚，顾醒想听清她的每一句话。挂电话的时候顾醒说，妈妈，我爱你。
这些事别人不知道，婉却是都知道的，她甚至求顾醒不要这样，顾醒的眼睛却很难聚集焦点看清她的表情，顾醒想摸摸她，告诉她我很好，顾醒的手抖得让她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她心里知道一定是婉在帮自己隐瞒这些事，否则学校早就知道了。没有人在背后议论顾醒，有也会被婉狠狠瞪回去。
现在她们都穿着短袖，顾醒还是穿着外套，有几处破了，身上有些擦伤，愈合速度慢的惊人，血流很久都不会停止，一直一点一点、慢慢的往外渗血，好在顾醒并不在意。
婉一把拉起顾醒的胳膊，把袖子往上捋，顾醒眼神这么不好都能看出自己的胳膊已经瘦得变形，青紫一片，淤血久久不散，很可怖的画面。婉看着，眼睛眨了两下就哭出来了。她说，我都心疼你了，你怎么还不知道心疼你自己。
顾醒想说话，嘴里弥漫着一股奇怪味道，顾醒伸手到嘴里探了下，拿出来看，那根手指上浮着淡淡的水红色。
又是血。脆弱的口腔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顾醒耸肩，无所谓的笑笑。
婉都把手扬起来了，又哆嗦着垂下。拿出纸巾，她动作很轻的给顾醒擦着牙龈上的血。
血……真的像是怎么都止不住。
擦红了整整三张纸。
整个过程中，婉一直在哭。
婉本来不想回，她家里不让，所以就不能再陪顾醒，顾醒告诉她自己也马上要回家她才放心。她走的时候拽着顾醒去吃的那顿饭是那段时间顾醒记忆里最后一顿完整的饭，顾醒记得她逼着顾醒吃了很多。出了餐馆，她走了，一转眼，顾醒又全都吐了出来，胃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
一个人的日子里，顾醒恢复了这半年来的生活，混乱得没有尽头。她好像在一个很吵的地方，这样婉就找不到自己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顾醒不知道，很长时间都不吃饭，神智昏聩，记不起来要吃饭，头痛得厉害，时而清醒时而恍惚，顾醒都感觉到身体轻的像是能飞起来。
谁知道，在那之后不久，顾醒真的飞起来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常在江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天顾醒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去了一间新开的酒吧，里面的布置有点眼熟，顾醒也没留意，一群人谁对谁都没兴趣，劲儿上来了大家玩的都很疯，顾醒算是比较好的，安安静静的坐着，眯着眼睛看大家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真是繁华拥抱喧嚣，歌舞升平堕落。
正准备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气冲冲的过来，说她挡了他的路。顾醒倒是无所谓，他们的对话顾醒也听的不是很清楚，顾醒也不在意。顾醒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可以放弃。
男人看顾醒居然这么拽，就操着烟灰缸冲着顾醒脑门来了。
众人惊呼！
顾醒没躲。
热热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顾醒都搞不清那么多血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么长时间没吃饭居然还有血流。
顾醒的行为进一步惹恼了男人，他欺身上前，跟顾醒一起来的人居然不约而同的挡在顾醒前面。
太奇怪了。顾醒明明不认识他们。
头晕，恶心得很。
顾醒摸了摸，一手湿湿黏黏的东西。
很腥。
完全失去生命力的味道。
双方争执越来越激烈。
这时候音乐突然停了，有人穿过人群走过来，声音不大，说了句：“住手。”
顾醒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血流到了嘴巴上，顾醒想擦擦，仰头，却顺势向后倒去……
再睁眼看到的第一张脸是婉，看环境像是在宿舍，顾醒本以为她要对顾醒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好像高兴多过愤怒，一叠声的问顾醒饿不饿，顾醒摇摇头，她起来不知道从哪儿端了碗汤来一勺一勺的喂给顾醒，什么话都没说，顾醒也懒的问，就喝着，喝不了多少就吃不下了，她也没勉强她，开始给她削水果。
然后，也不管顾醒听不听，开始给她说些有的没的，学校里的事啊，她家里的事啊。
听着听着，顾醒又睡着了。
梦里面好像有人不停的对顾醒说着什么。还有一大群人围着她，好像还抽血了。
时而有明亮的光，时而如夜般的深沉。
总有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顾醒。
还有人轻柔的抱着顾醒，到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轻轻放下，开始解顾醒的衣服，看到她的胳膊的时候动作停了很久，然后动作更轻的把她抱到一个温水池里，水温好舒服，她好像笑了，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擦她的身体，然后那个人在她头发上挤了点什么，按摩出很多泡沫，又温柔的揉她的胳膊，应该是希望淤血尽快化开吧，血管已经细的看不清楚，那个人的动作缓慢，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但他一直没有停。最后感觉到的是这个人穿着的华服料子很薄，很柔软，贴在皮肤上非常舒服，但一旦离开了热水，就立刻冰冷，贴在身上就像蛇的抚摸。
顾醒陷入更深意识的睡眠，身体好像不停的下坠，下坠……
顾醒一直闭着眼，可顾醒觉得顾醒的意识是清醒的，一直有蕴含着生命力的液体源源不断的输到顾醒的体内。意识几度沉浮，某天好像有两个人在争吵，内容隐隐约约的传来，听得不大真切。一个声音温柔，一个声音阴沉。
温柔的声音此刻好像也着急了，大声说：“你就想像这样一直给他注射那种会昏迷不醒的药是吧！”
阴沉而华丽的声音缓缓传来：“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她更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柔的声音停顿了下，带着真正的悲切和心疼：“当初我输给你，这我没有怨言，我甘愿把她交给你，可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看看啊！你没长眼吗！你怎么还有脸再找她？”
那个很好听很有质感的声音笑了一下，说不出的讽刺：“怎么没有？为什么要没脸？我就是不要脸，我就是要缠着她，怎么样？”
温柔的那人可能是想动手，却反而被阴郁那人制住，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
“那不可能。”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阴沉的声音又笑了，像是在笑另一个人的幼稚，他说：“我为什么要讲道理，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当年我告诉你的话。”
温柔那人的声音一下子低下来：“怎么能忘……你说……你说，醒醒一定会抛弃我，你说只要你满身是血的出现在醒醒的面前，醒醒就一定会抛弃我跟你走，你说你赢定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顾醒一点都听不懂。
阴郁而高贵的声音听起来满意极了，说：“你走吧，你带不走他的。”
又说了什么，顾醒听不到了，太累了，顾醒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滴滴答答的雨声，有人站在顾醒窗前，带着湿重阴郁的雨的味道和玫瑰的芳香。那个人把新鲜的花插在顾醒窗前的花瓶里，扔掉之前的花。然后，一只冰冷的手开始抚摸顾醒的脸。那只手带着淡淡的清香，但闻在顾醒鼻子里，反应在脑海里的却是浓郁的腥甜。很轻，从鼻梁开始摸起，接下来是眉骨，眼睫，这是顾醒熟悉的抚摸方式，毛骨悚然……
那双手是那样的冰冷潮湿，顺着顾醒的下巴滑到脖子侧面，一股凉意直通心房。
顾醒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那么可悲的剧烈跳动着。
顾醒尽量把呼吸放均匀，她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已经醒过来。
那双手顺着顾醒的胳膊抚摸上了她的手，然后力量很轻的拉起她的手。但就是这股不轻不重的力量却有着让她心惊胆寒的魔力。
闭着眼睛顾醒都能看到，那双水红色的嘴唇勾起一个残酷的笑意。不甚明显的弧度，绝对美丽的笑容。
“醒醒……”
他轻轻的喊顾醒。
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双冰冷的手没有被顾醒温暖的手暖热，反而连带着顾醒的手一起冷得像是如坠冰窖。他捧着顾醒的手，在手背上落下羽毛一样轻的吻。
顾醒疼得几乎想大叫，他用力捏着顾醒的手，顾醒甚至听到了骨骼发出的哀鸣。
这还不算完，他又捏住了顾醒的下巴，顾醒的嘴不得不分开，。
“醒醒。”
他终于放过顾醒的时候，顾醒都感觉得到自己的嘴唇又被他咬出了血。
“顾醒，你就这样对我吧，不动一下，不理会我说的每一句话，不对我笑一下，你以为我会在乎吗，”那双手重新开始抚摸顾醒的眉眼，依然的冰冷决断：“我是无耻，是卑鄙，是变态，但我就想这么缠着你过一辈子。你不知道现在我多么高兴，看到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我的床上，我真的很高兴，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顾醒以为他已经走了。
他仿佛喃喃自语的声音传来：“我都愿意，就这么一辈子，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