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紧紧盯着漠凉的眼睛，急声问：“真的？你怎么知道？”
那双眼里说不上来有什么情绪，顾醒突然很害怕某天醒来，发现自己全然不认识漠凉。
他还是微笑着，但是是那种让顾醒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有距离的笑，他说：“醒醒，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这么不相信我。”
顾醒说：“我只是想知道烬的消息。”
漠凉点点头，说：“他现在在别的城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有一个可爱的爱人。”
顾醒说：“真的？”
漠凉伸手把顾醒抱到怀里：“当然是真的。只不过那个城市离这里很远，等你完全好了，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们。”
顾醒这才放心了，但还是拉不下面子的威胁他说：“你要是敢骗我，我就……”
漠凉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顾醒唇上，那样冰凉的温度顺着嘴唇一路传到身体深处，他说：“我不会骗你。”
这才是最大的谎言吧。
顾醒越来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感觉很怪异，顾醒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快到了过年的时候，顾醒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了到家的时间。
顾醒惊异于自己已经可以这么心平气和的撒谎。
只是委屈了漠凉，没办法带他回家，顾醒妈妈要是看到他，一定会气得手都抖起来。顾醒还想着怎么安慰漠凉，又要留他一个人过年，他温和的说没事，他能理解。顾醒答应了他大年三十的时候会在河堤边等他。就像当年他们曾经的那次见面。
然后，他们约定了一件很美好的事。
此时，顾醒还是那样欢喜，那样无忧无虑。
可能每个谎言都有期限，到期了就得被戳破。如果真是这样，那顾醒和漠凉之间的这无数个谎言，无数次背叛，无数个秘密，也在这一年岁末的时候，全都以最丑陋的方式，浮出水面。
那段时间的日子很有规律，白天在家陪爸爸妈妈，晚上等他们都睡下之后偷偷去找漠凉，就是在这种很困难的见面情况下，他们俩的热情都有赠无减。大概还有十几天过年的时候吧，漠凉跟顾醒说得回公司一趟，年底会有很多财务啊盘点之类的工作，他说他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亲自来。顾醒点头说自己明白，她这种不相信别人的性格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其实一直到这个时候顾醒还是心疼他的，可是一切的变故就发生在那天下午。那天下午，从一个电话开始，顾醒真实的体会了漠凉有多聪明，有多狠。
那个电话是直接打到家里的，顾醒一边从厨房奔出来一边嘴里嚷嚷着我接我接，顾醒爸从眼睛边上瞄顾醒一眼，特懂的笑笑，顾醒想着她老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点就通了，嘴里说着：“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很年轻的男声，顶多也就20来岁吧，很优雅很有礼貌的说：“请问，是顾醒吗。”
老妈端着炸好的红薯丸子到顾醒面前，顾醒很满足的捏了个丸子，也不怕烫，吸溜吸溜的说：“恩，是啊。”
男声继续说：“很冒昧给您打电话，能出来见个面吗。”
顾醒有点诧异了，平时顾醒根本不招男生啊，洁身自爱啊洁身自爱，这怎么刚到家就晚节不保了呢，索性拒绝：“不行。小爷没空。”
那个人一点都不生气，还笑了笑，笑声倒是挺好听的，还是很有礼貌的说：“我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秦小姐你，再考虑下好吗。是很重要的事。”
这年头大家都有很重要的事，顾醒也有，管你什么很重要的事，顾醒要陪爹妈做饭。
男声那边就传来了句“爸。”
这声音太熟悉了，虽然只有这一声，但顾醒确定就漠凉的声音。
顾醒说：“你到底是谁。”
男声还是笑着，说：“我是漠凉的父亲。怎么样，顾小姐，现在愿意见我了吗。”
简直是疯了。顾醒现在受够了所有人都摆出一副要告诉她真相的样子，她什么真相都不想知道，别每个人都跟先知似的说来说去，烦都烦死了，改天把你们这群先知都弄个圈圈围起来，世界就清净了。
顾醒运了下气，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以为我是任你摆布的哈！
顾醒中气很足的足的说：“对不起，漠先生，小爷我还是没空见你。”
让顾醒开始惊讶的是，漠凉的父亲还是很和气很礼貌的说：“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把那些不沾边的字挂在嘴边。”
明显是教训的话，但怎么他说出来顾醒就觉得那么想听他的话呢。看来姓漠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就像刚才，其实是他一直在提要求，顾醒没有答应，他就很有耐心的继续说，直到答应为止。
漠家人做事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来不答应势必是不行的了。
顾醒想为自己争取些主动，就说：“你想跟我说什么。”
电话那端的人哂笑了下，这就觉出来有点轻浮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常情的人，看看漠凉母亲的下场就知道，这种人，恐怕已经是感觉不到人间感情了。汗一个。顾醒明白，就算他绝非善类，这场见面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说：“当然是说说我的儿子，漠凉。”
顾醒松了口气：“有什么好说的，我什么都知道。”
因为爸妈在，顾醒不能说的太明显，更不能提漠凉的名字。小心翼翼的避免着。
他说：“我知道。我要告诉你的，是事实的另一面。”
顾醒顿时有种缺氧的感觉。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当时顾醒就知道，或者说，潜意识里她相信，漠凉是有事瞒着她的。
还没缓过来，就听到他继续说：“比如，你和乐薇，到底谁是漠凉真正爱的人。”
乐薇……
这个名字对顾醒来说，真的是诅咒。
夺走了顾醒的爱情，顾醒的健康，顾醒的自尊。
挣扎。反抗。屈服。妥协。
顾醒脑中闪过漠凉那张完美得不像真人的脸。苍白，颓废，精致，病态，水红色的嘴唇里说出的永远是顾醒无法抗拒的迷药，就是这样的他，在顾醒眼里，却是把性命搭上都愿意的爱恋。
死就死个明白吧。
顾醒听到自己很平稳的说：“好，在哪儿见面。”
他的声音里还是带着笑，那是跟漠凉如出一辙的冰冷温柔，他说：“十分钟后，会有人来接你。再见，可爱的顾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