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林江浔便被院内的吵闹声惊醒。
只在客栈住了一晚,这个暂代州府的钦差便住到了府衙里。
那些焕然一新的小乞丐都还在客栈住着,因为林江浔的缘故,吃喝不愁,老板更是极尽热情。
何欣然也本该在那里住着,林江浔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安置他们。
他裹着暖和的披风来到大堂,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何欣然正在院中有模有样的舞剑:
“你怎么来了?”
“师父教我武功!”
“师父?!”
林江浔看向坐在右边走廊边九会文,后者喝了口茶,耸耸肩:
“我可没说收徒。”
“反正我头都磕了,收不收教我习武就是我师父!”
九会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丫头真是胡搅蛮缠。
在客栈那晚,何欣然在九会文的门外跪了一宿,这才有了如今的下文。
收了剑,已经是香汗淋淋,何欣然走到九会文身边又给他倒茶:
“师父喝茶!”
“不喝!”
“喝嘛师父!”
“不喝!!”
何欣然忽而泪花滚滚的抽泣起来,茶就被九会文端了过去:
“哎,真烦,今天就练到这,大不了多呆几天,回去晚了要是被皇上骂就说是林大人万再三挽留!”
“嗯!!”
“喂,怎么又扯上我了?九大人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矛头一转对上了林江浔,这小子可不干了,走上来就要找九会文理论,只听哐当一声后者将房门关紧,让他吃了闭门羹。
“干得漂亮!!”
“嘻嘻,谢谢师兄!”
暗影处冒出个白画悄悄对何欣然竖起了大拇指又缩回了隐蔽处。
其实地鬼从没收过徒弟,那些不过都是他的下属,偶尔也会被他打的半死美其名曰指点武学。
所以,何欣然算是地鬼第一个默认的正式徒弟,不少随行的白画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哎呀,林哥哥,就不要打扰师父了,等人家学会了武功,就可以保护你了,再说了,你前天不是说跟咱们皇上还穿一条裤子的么?他又不会怪罪你。”
“我,我啥时候说过?肯定是你听错了。”
“不对啊,那晚在客栈跟其他伙伴喝酒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很多很多吗?他们都能作证的啊!”
“打住打住!!”
步入官场才知官场险恶,林江浔那晚喝大了吹了不少牛皮,此时听闻都有点后怕,这要是被好事者拿去在朝堂挑拨,自己估计又要喝一壶了。
“那个,你跟他们也说说,那些话都是国家机密,不能随便传的,知道吗?”
“嗯,那你同意我练剑了?”
“嗯,哎不对,你刚说什么,练剑然后保护我?”
“是啊?”
“我没听懂,你说明白点。”
何欣然看到林江浔皱眉的看过来,低头揉着剑穗嘀咕道:
“当然是你去哪儿,人家就一直护着你,要是能护一辈子就好了........”
“我——”
“你不喜欢?”
林江浔听的血脉喷张,脑袋发麻,少女垂首,露出了好看的脖颈,即便为了逃难减去了一头长发,可依旧掩不住江南女子温婉秀气的容颜。
他不是不喜欢,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能答应。背过身去,走到院中的池畔,几尾锦鲤尚未冬眠,缓缓的在池水中游动。
可再是锦鲤又能怎样?纵有匡扶明主的决心又能如何?古来今往,忠臣死社稷的还少吗?心新旧政治势力的角斗哪次没有牺牲?即便雄才大略的英主也有护不住能臣的时候,该做替罪羊还是得做替罪羊。
“唉,我要做的事太危险,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杀,你何必要趟这趟浑水呢?”
“就是因为危险,欣然才更要守在你身边。”
何欣然从驱前几步,站在他的背后,刚扯起他的衣摆,便红了脸颊,泪水浸湿了眼眶,少女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在世上已经没了亲人,是你救了我的命,还替我报了家仇,不管你答不答应,我的命都是你的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保护你。”
“你这是何苦呢......”
楚国柴关,叶府里根本没有什么欢迎仪式。
叶行渊没有在客厅接待楚国的天子,而是在自家的习武场。
先前城门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通报,被父亲看了眼,叶枫就乖乖的跪在场边,双手捧着刀自罚起来。
解千愁没有再刁难楚小黄,扔过来百斩魂便回屋睡大觉。被一刀劈了踉跄的楚朝阳此时正半跪在地大口的喘气。
叶行渊手持长刀卓然而立,似乎一点力气都没费:
“怎么,这就扛不住了?”
余温哈喇子都快流出来:刚才那一刀果然牛叉!!
叶大将军手持的是把砍柴刀,平淡无奇,宽直厚重,只是随手的劈砍就让楚朝阳喉头冒血。
现在余温终于明白解千愁为啥不留下了,这完全是一边倒的挨虐。
“再来!!!”
将翻涌的血气压制回去,楚朝阳翻刀抢攻,曾经挨罚叫苦的叶枫正一眨不眨的瞧着场中的变化,或许是因为遗传父帅的天赋,学武的兴奋已经抵消了受罚的怨恨。
直到现在,叶行渊依旧单手使刀,即便对方的刀锋都近在咫尺了,还是纹丝不动。
叶柴关的柴刀,车如磬和高九重都跟他讲过,但两人从未与其交手,也只是个旁观者。
楚朝阳曾问过他们,若是与其交手,能否胜出,就连车如磬都没把握,高九重只说胜负难料,由此可见叶刑天的实力。
这一招,还是霸霜天,从中又被楚朝阳创出九式,比起上一遭与关麟交手时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自问怎么都会让对方重视起来,但未料,那把柴刀脱了手径直挡在百斩魂面前如有灵魂,刀与刀之间刮擦出点点火星,楚朝阳感觉一刀横扫在石头上,膀臂发麻。
“万物有灵,你的刀还没醒。”
叶行渊一掌推出,劲气灌注在刀身,柴刀划着百斩魂的利刃向着楚朝阳面门劈去。
情急之下,楚朝阳连忙变招,抽刀转身,甩手斜劈,只听的“珰”的一声,百斩魂脱手而去,楚朝阳被震退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体内血气翻涌,终于抑制不住的吐出血来。
“刀是好刀,可惜人差了火候。”
“多谢叶将军赐教!”
“你叫我什么?”
“多谢舅舅指点。”
跪在一旁的叶枫傻了眼:
舅舅????!!
“嗯,走吧,屋里聊。”
“父帅,他他他——”
“让你起来了吗?”
刚爬起来想要问个究竟,就被父亲冷冷的扫了眼,吓得叶枫忙又到冰冷的石板上跪下,心里那个憋屈啊!
楚朝阳跟在叶刑天的后面,于心不忍道:
“舅舅,要不然还是让——”
“不关你的事,少插手。”
说完,叶行渊头也不回的迈进走廊朝大堂走去,楚朝阳朝少女摊摊手,后者根本不领情,气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寒风大雪席卷着松兰山,凌晨时分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哈口气都能结冰。
林间的小屋内热乎乎的,炭火未灭。
几声鸟鸣时远时近的响着,想来也是冻的受不了。
憧憧的黑影已经将木屋包围,顶上还站着一个人。
“嘭”的一声,四面和上面的黑衣人同时攻入木屋内,碎屑乱飞。
“不好,快撤!!”
一众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抽身,鼓鼓的寒风便铺天盖地的从背后袭来: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