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无家可归的男人,这清秀的脸庞,熟悉的模样,慧娘打心底里,说不出来的厌恶。
慧娘,长相清秀可人疼,从小就是一个活泼惹人爱的孩子,人如其名,六岁便开始帮助家人喂养家中牲口,不到七岁,便开始家务全包,不用人催促,就把家里收拾着利利索索。十岁上下开始学做针线,不到两年,做出的针线活,让街坊邻居人人夸赞,家里家外更是一把好手。
不到13,前来说说亲的媒婆,那是一个接一个,几乎都要把门槛踏破了,慧娘的娘亲田氏,舍不得小小的闺女,要到别人家做媳妇,只能借口女儿还小,要多留两年,都一一推脱了。
慧娘长到15岁,媒婆又上了门,这次说的是一个童生,即将要考秀才,话里话外都说男方是如何如何的聪明,“考秀才那是十拿九稳,将来中举也是指日可待,慧娘嫁给他,那就是将来注定的官太太,只等着享福吧!”
她当然不会告诉包家人,因为家里穷,张童生都快20了,也没找到愿意嫁过去的人家,最近张家老爹又摔断了腿,张家老娘这才急了,这七凑八凑的,弄了十两银子,给她做保媒钱,要不然,她才不会费尽心机,七遮八掩的挑着说,不就为了这十两银子的谢礼嘛!她更不会告诉包家,这张童生是只管读书,更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等人嫁过去了,就是知道了,这些个情况,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还能反悔不成,更加卖力的劝说,直说得让人觉得,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的感觉,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直说得心疼女儿的田氏大为动心,也不说女儿小了,说要与当家的商量商量,再作答复,让媒婆回去先等两天,媒婆看这模样,心里有了谱,满意的告辞回去了。
当天晚上就与丈夫长子,儿媳商议,想要定下这门婚事,事关女儿,妹妹的幸福,一家子都有点激动,还是慧娘的嫂子清醒些,“光听媒婆来说,也不知道男方人品到底怎么样?”这才让一家子冷静些,次日,便让儿子去打听男方为人。
兄长满面笑容的归来,说是张家的儿子书读的是如何如何的好?人品也是众人夸赞,长相清秀,个子高挑,和妹妹那是天造地合的一对,就是家中清贫了一些。这些都是包家老大,从学院旁边打听出来的,为防有误,还特地多问了几个人。
田氏和丈夫听完相视一笑,都很是满意,慧娘在旁边听得脸红心跳,满心期待的这门婚事,田氏和丈夫,看着女儿的模样,自是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就这么把婚事定了下来,慧娘的嫂子觉得有些不妥,但看着家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只能作罢了。
等媒婆再次登门时,就说好了下聘的时间,不出半月,媒婆就带着张童生来下聘了。张家老娘在媒婆给的消息之后,就要立刻下聘的,可张家老爹说,要是太着急了,怕女方家看出什么端疑,这才焦急等待了半月。
田氏本意,是想让女儿满16了再成婚,可张童生急啊,老爹在家躺着,这媳妇不娶回去,自己就要帮忙下地干活儿,那可又脏又累,他可不愿受那个罪。借口父母着急抱孙子,直说想要尽快成婚,媒婆也在旁搭腔,田氏只好改口,同意在八月中成婚,张童生还要开口,便被媒婆急忙拉住,生怕这小子坏了事儿,走的时候,张童生还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的的模样,让包家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觉得这女婿,那么稀罕自己闺女,将来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过的不错,他们哪里会知道,这张童生,只是着急摆脱农活,才会是这个模样。
在这即将嫁人的半年里,田氏也不要女儿操心家事了,要求女儿赶制两床棉被,做为嫁妆,衣服鞋袜都得赶紧做出来,还有嫁衣也要亲手做。
到了成亲的前一晚,家族中所有的女性长辈,都来到了慧娘的房中,悉心的教导慧娘,为人妻的义务,为人儿媳的本分,慧娘听的认真,暗暗地都记在心中,唯恐会让优秀的丈夫不喜,公婆厌弃。慧娘期盼未来的日子,但也深知,从此不能再为母亲分担家事,照顾父亲,心中不免也哀伤起来。
成亲当天,慧娘早早的起来,给父母做了最后一次朝食,把饭菜摆放好,便请来了,父母兄长嫂嫂,满含泪水的给父母跪下了,田氏哪里舍得,和媳妇抹着眼泪,抱住了慧娘,一起痛哭了起来,父亲兄长也红了眼眶,背过了身子。
直到媒婆的到来,一家人才停止哀伤,在媒婆的催促下,换上了自己做的喜服,新郎带着大红花,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笑容满面地拜见岳父母,媒婆牵着慧娘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牛车,接上了新娘的新郎,拜别岳父母,喜滋滋驾着借来的牛车,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张童生看着牛车上的慧娘,脑中响起母亲的原话,“包家女儿能干,你爹如今摔断了腿,你娘,我也老了,有些干不动了,如今只有快快的娶了她,方能撑起这个家,我都打听好了,那闺女可是一天能割两亩地的稻子呢,等她进了门,咱就不愁了。”
张童生,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女孩,很是怀疑母亲的判断,不多时,他又高兴起来,相亲那天,他可是偷偷看了一眼,这慧娘长的,可比自己那同窗的姐姐还要漂亮,那同窗的姐姐,还是镇上的大小姐呢!
慧娘很是不安地坐在牛车上,紧张地抓着牛车边上的挡板,车上放着草席和自己陪嫁的被子,她从并不厚实的红盖头下,隐隐的发觉,她的新郎不断地回头,好像是在看她,慧娘越发的不安起来,很是胡思乱想了一通,这么一路走来,她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的漫长遥远。
在一群人的围观中下了牛车,又在一群人的哄闹中,进了拜堂的屋子,拜了堂,敬了茶,她心里的弦,绷得越发紧了,一刻也不敢放松,直到被送新房,还没等慧娘放松心弦,“砰“的一声,把慧娘实实在在地惊了一下,一瞬间,慧娘的眼前,只余下了一片黑暗。
这一刻,慧娘发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的想念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