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言把冲向前的金梓源护到身后,让他别冲动;秦综的兄弟赶忙扯出手纸帮秦综擦脸,好像还骂了句什么;旁边大排档的顾客投来或探究或看热闹的目光,有的已经准备好要报警了。
秦综回神,推开兄弟的手,索性扯起衬衫擦脸,怒极而笑。
他看着金梓源,话却冲着沈迟言来:“这就是你的教养?沈迟言你不是最优秀嘛?你不是‘没脾气’嘛?你怎么没把你兄弟带成你那么好啊?装什么清高!”
“装你妈清高……”金梓源还要骂回去,被沈迟言拦着。
“别闹了!”沈迟言有点不耐烦了,眉头紧锁,面色很冷,尽量平和地对着秦综说“我装不装与你无关吧。我说过你爱怎么作怎么作,别动不动就给别人惹气。我没主动招过你吧?这一年多我回过几次家?放着好好的、平静的生活你不要,非得每天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你有意思吗?”
“轮得到你教训我?那算个屁家呀!只要是对你我爸就像个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地捧着,你妈也是个神人变着花样讨我开心,我缺保姆吗?你觉得这就有意思了?”
……
这是条热度很高的小吃街,周边治安都不错,没人想惹是生非、无故抹黑一笔。
最终,附近的店老板、摊主、不怕事儿的顾客三三两两过来劝阻。沈迟言和秦综的小爆发再次理智且礼貌地被压下去——以秦综两人愤然离去彻底告终。
沈迟言还提出可以在附近帮秦综买件上衣,秦综留下嘲讽的笑,在沈迟言无所谓的目光中走远了。
这饭是没办法继续吃了。我拿着自己的橙汁,并把准备好的酸奶分给他们,权当来得及解酒。
事后金梓源还有点儿愤愤不平,一脸纠结地开口:“我就纳了闷了,秦综他……有毛病吧,干嘛有事没事总找你麻烦?”
沈迟言斟酌一会儿,还是开口:“秦综父母婚姻破裂,他被分给父亲,他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弟弟被分给母亲。起初他们两兄弟还有联系,但是小孩子嘛,十二三岁正是犯中二病的时候。”
十二三岁,是上初一的时候,我那会儿……啧,是最“惨不忍睹”的时候。
“总之他们观念不合不再联系。这时候秦父遇上我母亲,出于各种中年人的考虑,给秦综慢慢适应的机会——我一直是单亲家庭,我妈瞒不住我。他们用了点儿手段,间接让我和秦综在竞赛上以对手的身份认识,还在他家附近租房子,我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陪他们演戏。”
“直到有一天,秦综撞破这段假邻里关系,我就又转学,转到××一高和你们一个高中。”沈迟言顿了一下,继续说“秦综觉得除了他没人在乎这个‘家’,生父母、亲弟弟、‘阿姨’、还有一直妥协骗他的我——我除了知道秦父与我妈的关系,其他的没骗过他。”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大概觉得我和他都是单亲家庭同病相怜,当时对我又带着点儿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欣赏。所以事情一暴露,从没表现出反抗的我就变成他的‘控诉’点。他甚至希望,用我们每天的争吵和打架来反抗这段关系。”
“哦,前段时间秦父和我妈刚结婚,这就来闹了。”
沈迟言说这些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语气极其平淡。对他来说,仿佛曾经种种都如同刚擦肩过的风、无声落地的叶以及随脚步远去的小贩的叫卖……
这些都不痛不痒地发生了、存在着,但也远去了。偶尔风向逆转,几片破叶子划过脸颊,想要或轻或重地留下痕迹。
这又能怎么样呢?
掉不了肉,伤不到命,还不是抖抖衣衫拍拍手,仰头继续向前走。
这段路,就在沈迟言平淡的叙述中短暂又漫长地走完了。
送金梓源回学校后,我和沈迟言沉默地往回走。
他手里还拿着那罐没喝多少的酸奶,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吸管。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说什么都尴尬。本来就是人家的私事,我一个外人瞎管什么。
可不说点什么我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好像是能感觉到别人对我的好,我却做不到也对他那样好似的。
我又一次为自己的……
自己的什么?
“懦弱”吧?姑且称它为“懦弱”。
我又一次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