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奇尹送陈小雨回家,这是他第二次郑重的跟陈小雨说喜欢她。那份郑重是少年用17岁的脑筋想出来的,那份喜欢却不是17岁女孩想要的。
陈小雨的17岁是历经了过去7年不与同龄孩子相同的生活;是7年来一点一点被要求被锻炼成一个早当家的孩子的17岁;是一个提早并必须结束幼稚和童言无忌的17岁。
17岁的女孩,还没有成熟的头脑。
17岁的女孩,还不知道不读书的未来还有什么期待。
17岁的女孩,尚不知人生这两个字包含了多少种情绪和多少个冗长而枯燥的春夏秋冬。
17岁陈小雨问杜奇尹:“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么?”
杜奇尹默不作声的想。
陈小雨开口说:“我交了一个朋友,我想我们以后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从不对他撒谎和伤害,我用心想好往后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可是,还没等到一阵子,我们就再也不相见了。”
“我曾经有一个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很爱的人。我从不曾想过她会离开我,可就在那个清晨,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我,长眠于地下。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们男生的喜欢里说的一辈子,真的是一辈子么?
杜奇尹忽然抱住陈小雨。
月光躲在了云彩后面,街上的霓虹渐渐关了,犬吠声都听不见。
夜黑的深沉。
陈小雨哭了,无声的,耸动着肩膀,心头的闷无论如何都挥不去。
没有人要不开心,没有人要一直做个懂事的孩子。没有哪个女孩想在花一样的年纪去想花落后的感伤。
陈小雨内心的封闭有多深,她对世界的固执就有多重。
别的孩子谈恋爱最多被说一句“不听话”就了结。
她若是有一点苗头就会被认定为什么样的家庭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别的孩子乐观调皮,最多被说成太开放。
她若是做了就会被认定为不理解家庭的苦难。
别的孩子学习到跟家长说看到学习就疯了。
她若是做了就会立马失去读书的机会。
从小到大,想要的没一样东西都是奇迹,生命中从来都没有理所应当这四个字。
内心的天平在“自己”和“世界”面前,似乎卑微的永远都是自己。
陈小雨悲凉的认命却又像期待奇迹一样去努力去渴望甚至也去争取。
她回抱住杜奇尹,默默的,那力量是她用尽全身心而来的。
少年皱起眉头,心一点一点的收紧。他多想理解一下眼前的女孩子,可他要问她什么呢?他能为她做什么呢?他是她的奇迹么?
少年的我们一定有过一次将一切看透却悲哀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们就是这样一夜长大的。
杜奇尹抱着陈小雨,在黑的不能再黑的夜晚,时间无声息的划过,所有一切归于平静。
他们谁也没有动过。
陈小雨在回忆中努力的搜罗,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她竟从未见过那样黑的夜晚。连一颗星星和一片乌云都不愿出现。
少年滚烫的胸口贴着她微凉的身体,他沾染她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皮肤都温暖的无与伦比。
陈小雨侧头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有力的心跳声窜入耳朵。那一刻,她像一个无欲无求的大人。
身边的这一丝温暖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陈小雨双手环抱住少年的腰,纤细而骨感,并不坚挺。
陈小雨问杜奇尹:“你可以吻我么?”
杜奇尹忽然像这世界最幸福的孩子,他双手合十,紧紧抱着少女,转圈,一圈,两圈,三圈。
“陈小雨,你说的是真的么?”
陈小雨没有回答。
她闭上眼睛,有风拂过唇瓣。
杜奇尹轻轻一吻。
陈小雨睁开眼,她笑着对杜奇尹说:“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我还被这个世界喜欢,让我坚定的去寻找爱与幸福。
杜奇尹如何与陈小雨分别的,陈小雨如何回忆都想不起,大脑似乎选择性失忆了。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回想今晚是如何摧残少年的,内心有一些不忍。她无意于扮可怜,若他不理解,似乎就再也不必说其他。
……
第二天起床,陈小雨继续去文具市场,继续跑好几家店。做事驾轻就熟。她似乎忘了前一天晚上与杜奇尹发生的一切。
她忘了她问杜奇尹:“什么是一辈子?”
她忘了她用超乎17岁少女的话语去和17岁少年吐露属于她心底的心声。
杜奇尹回去之后,一连好多天都不说话。爸妈和哥哥弟弟们不放心想陪他聊聊天,他几乎全部都客气而礼貌的送走他们。
沉默寡言了5天,爸爸耐不住妈妈的唠唠叨叨,便把大伯请来了。
那个年纪的孩子,不是为喜欢而烦恼又能是什么呢!
大伯来到杜奇尹的跟前问他:“傻儿子,这是碰壁了么?”
杜奇尹激动的说:“大伯,没有,那天我给她送照片,我们还拥抱了很久。只是,只是,她怎么那么成熟呢?她那种不成熟中的成熟,我真的好怕。”
大伯坐在他身边,语重心长的说:“儿子,大伯跟你说过,那个女孩可不好追。”
“她的家庭太复杂了,将来你们在一起会很幸苦的。”
杜奇尹说:“我喜欢她,可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将来,将来会怎样呢?”
大伯:“所以说,你们不一样,你做任何事都是心里想了就去做,她却要在脑子里过很多遍才考虑去不去做。”
“大伯看了,这是个值得喜欢的女孩子,大伯也能看到她身上很多的优点。但是,儿子,大伯更希望你喜欢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多谈几场恋爱,在不在一起就看缘分多好。”
杜奇尹喃喃的说:“她果然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管我要一辈子。”
大伯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她又何止不知道她要来的又哪是一辈子呢!她只是害怕,害怕所有人和事。”
杜奇尹问大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大伯说:“都是大人造的孽,和孩子没关系。”
杜奇尹又问:“大伯,大人为什么要造孽呢?”
大伯叹气:“谁又知道大人不都是孩子变成的。”
杜奇尹坐在房间里,空荡的房间可以让人静下来想很多事。杜奇尹第一次见到陈小雨,他就被这个女孩独特的气质吸引了。
陈小雨的脸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美的,但是五官每一个地方都长的十分精致。如果你细细的看,才发现她任何一个地方单独去看都是没有瑕疵的。
杜奇尹起初像是喜欢心爱的玩具一样喜欢她,17岁的他早就过了喜欢玩具而不受控制的年代。她只觉得,她说起话来有板有眼有时候还老气横秋的,他总想逗弄她。
杜奇尹越靠近陈小雨,越去看她每天学习和生活的样子,又越发被她吸引。甚至有两次,他上最喜欢的课的时候居然开小差了。因为陈小雨坐在他的前排,那时她做正身体认真盯着黑板时,她的头发耷拉在了杜奇尹的桌子上。
他用笔轻轻的卷了她的长发来玩,动作很轻,很轻,陈小雨并没有察觉。
他第一次拉着她的胳膊从台球室往外跑,她那时安静的像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细细的胳膊瘦而柔软。那个身影突然闯进少年的心里,像一种病,搅浑了少年一汪清水的心。
他说喜欢她的那个夜晚,他激动的为她做实验。她却安静的在一旁观察实验器材。等他将一切都准备就绪,他甚至看不见陈小雨眼睛里的花火。
他用大片的烛光和少年小心翼翼的呵护都不曾暖了她半分心。
她和其她很多女孩都不一样,她不拒绝他但也未给他半分许诺。他要她不要接受其他人的喜欢,她也是因为自己觉得不会有,所以才没有这样的其他人。
杜奇尹翻开数学书,那本数学笔记上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一个烙印,他记得她每一个标注,就像记得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
时间唰唰的流逝,杜奇尹不停的复习和唰题,150分的卷子他基本都做到了90分。他惊讶的发现,他对数学的讨厌在陈小雨潜移默化的言语和自己的无所谓里消失殆尽。
数学像是每一个关心他学习的人以及他自己的心病一样,治了那么久,却无端的痊愈,他甚至觉得他从未间断的学习过数学。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正是他要追求的。
17岁的他,第一次尝试了陶醉的感觉。是他在对一样东西无比厌恶后的重新拾起后的那种新的感觉。
他决定拾起时的艰难,他放下心里所有的包袱重新开始积累的过程,他为数学低过头,陈小雨的那一句“坚持就是胜利”,他满足的像个小娃娃,迫不及待的等待开学后的验证。
为此,杜奇尹整个暑假无比努力与认真的学习。爸妈看着这样的孩子,无理由为他担心和忧虑。
大伯跟弟弟说:“孩子大了,不要妄想控制他,而是引导他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毕竟,所有成功的道路都是不可复制的。就让孩子活成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