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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曙光在前

罗宾返回家中以后,看到他的手下麦里绍已经在客厅里等他。

“先生,你回来了!你刚才到哪里了?”

“哦,我去女伯爵家了。”

“正巧,我搜集到的这些资料也是与女伯爵有关的。”

“什么?太好了!”

罗宾坐在壁炉的前面,喝了一口比克娣娃奶妈为他送来的热咖啡,悠然无比地点燃了一支雪茄。

“讲一讲!”

“事情十分蹊跷。”

“怎么了?”

“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大约每两天外出一次,而且必定是在凌晨两点钟之前离开家门,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家中。尽管她有一辆十分豪华富丽的高级轿车,然而她却从不乘车出门。”

“这确实十分古怪!以后呢?又有什么古怪?”

“每次,她都是徒步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接着招手拦一辆计程车搭坐。回家的时候,她也还是搭计程车,然而一到大街口就步行着向家里走去。”

“我知道了。”

反应敏捷的罗宾马上联想到,那天晚上,班思小姐只身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而自己赶跑歹徒,救出她的那件事。

“那她究竟去什么地方了?”

每隔两天,她都要到女子精神病医院去。事情就古怪在这儿了。

“那并不是用来检测或治疗一般轻度精神疾病的地方,而是专门为病情较重的病人服务的。也就是说,那是疯子们住院的地方,她们只要被送到那个医院中,出去的希望就很小了!”

“那是什么去处?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

“在哥勒斯街的入口处,院长是蒙杰博士。”

“每次她到那里,都要待上很久吗?”

“是,从凌晨两点钟一直待到第二天傍晚时分。”

“今天,你清楚她去过女子精神病医院了吗?”

“去了,一如往常,直到傍晚才离开。”

“好极了!谢谢。将来,我还要打扰你呢!”

“没什么!先生。”

麦里绍离开了以后,罗宾迈入他起居室隔壁的小房子里面,这是他的一间秘密的化装室。

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假发、假胡须,还有蓝色、棕色等多种颜色的隐形眼镜(戴上这些眼镜,能够将蓝色眼珠化妆成棕色等不同的颜色)。还有,在他的衣橱里,整齐有序地悬挂着丝绒制的礼帽、鸭舌帽以及在不同场合佩带的帽子。除此之外,赴宴会穿的绅士礼服,甚至连破破烂烂的乞丐服,在这儿也能够找到。它们分门别类挂在衣橱里,而梳妆台上各色各样的满足各种需要的粉脂和腮红。

罗宾进行一番高超巧妙的化装之后,由原来那个气度不凡的俄国青年公爵,摇身而成一位70多岁高龄的鹤发童颜、气质优雅的老绅士了。

他长满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夹鼻眼镜的背后隐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时地有温柔而理智的光芒由双眸中散发出来。

罗宾的化装技巧可谓是出神入化、浑然天成。乔装打扮后的他看上去十分像一位体面又有修养的老绅士!

罗宾做汽车来到了哥勒斯街路口的女子精神病医院,他吩咐保克哈布把汽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上。

“保克哈布,你就在这儿等我出来。”

说完,罗宾阔步地向医院走去。

他拿出名片交给服务台,要求拜见院长。他的名片上面清晰地印着:

博昂大学精神病理学教授

医学博士坎尔·休布兰哥

博昂坐落德国西部地区,古老的莱茵河从在它的东岸。穿过在那个地区有十分著名的大学,又是音乐大师贝多芬的故乡,故而闻名于世。

罗宾被领进了会客厅里等候,与院长办公室仅隔一墙。

不久,蒙杰博士推开门进来了。他差不多50岁上下的年纪,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可能因身为精神病院院长的缘故,他观察外人的目光也是非常审慎而且犀利的,好像在初次相会时,就想把别人的心理活动看穿。

他们两人握了握手。由于同是精神病理的研究者,因而不久他们就谈得异常融洽了。

罗宾用一口流利、地道的德语与他交谈,不由得让蒙杰院长深信他就是德国人。还有,由于罗宾丰富而渊博的有关精神疾病方面的知识积累,让蒙杰院长对他的博昂大学的博士身份深信不疑。

俩人畅谈了一会儿,猛地,桌上的电铃响了。

“哦,我该去会诊了。我要去重症病房里探视病人的病情了,大概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真对不起!不能好好地款待你了。”

“没什么,忙你的去吧!”

“现在是病情较轻的病人自由活动的时间,你可以到运动场上走一走!”

“太好了,十分感谢!”

在石头墙围成的运动场上,有几个女病人呆在那儿。

她们之中有的呆若木鸡地站立在树底下;有的独坐在长椅子上,茫然无知地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她们相互都不说话,也没有人手牵着手行走,全是心无旁顾地把自己囚禁在自己一个人的小世界当中,从不关注别人的事情,好像除了自己以外,其他全然不在。

“太可怜了!按照蒙杰院长刚才所说的,住在这所医院里的全部为贵族亲眷或者名门望族。然而,现在,她们与家庭、亲戚隔离开来,富足的、衣食无忧的生活,由这儿的灰暗阴沉的岁月取而代之。”

想到这,罗宾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看到那边有个年轻女子神情很惶恐,好似在担忧不安。假若一有其他病人接近,她立刻惊慌失措地躲到树干后面去,又睁着两只神情恍惚的眼睛,偷偷望着别人。她一定是一位非常严重的害臆想症患者,老是感到有人要害她。

罗宾不由地淌下了两行热泪,他不忍再看下去。

当他打算转过身折回会客厅的那一瞬间,他猛地看见对面树底下的长椅上坐着两位女子,罗宾返现她们的身形后惊诧到了极点!

两位女子间的一个,正是那位被罗宾救起的迷人的金发美人班思小姐。她的身边依偎着一位默然低头的年轻女性。班思小姐正用她那嫩白如水的纤手紧握那女子瘦弱的玉手。

猛地,那年轻的女子将头抬了起来,罗宾一见,更是大吃一惊!

这女子与班思小姐一样的相貌,好似是同一个模型里制造出来的两个同样的洋囡囡。

这两位女子也许是双胞胎,也可能是姐妹,那年轻女子一定是班思小姐的妹妹喽。只是,她的神情异常茫然,好像正陷在痴迷的臆想之中。

罗宾呆立在那儿默默观察着这一对姐妹;而她们好像丝毫也没注意到罗宾的存在,她们只是轻轻地互握对方手,默然无语。

有一位护士小姐从罗宾身边走了过去,罗宾把她叫住:

“护士小姐,请问,坐在那边树下的两位女士是什么人?”

护士顺着罗宾的手指望过去,笑眯眯地说:

“啊!它们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跟她的妹妹。”

原来真是如此,班思小姐正是玛利斯女伯爵,而且她还有如此一位让人同情、命运多舛的亲生妹妹。无怪乎每隔两天,她都要到精神病医院莱一次,并且一直从午夜呆到次日傍晚时分。

塞茜尔出身名门望族。假若贵族的亲友家眷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而要将这消息传出去让上层社会的人士知道了的话,必定会给她家族的名誉带来重大的影响。

贵族人士对于自己的家风和名誉都特别重视。显而易见,班思小姐,不,应当是塞茜尔小姐每次来去都要乘计程车,而且执意要远离家门下车,这么谨言慎行,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然而,照蒙杰院长所说的能在自由时间里在室外进行活动的人都是轻度精神病患者的话,塞茜尔伯爵妹妹的病情应当不太严重,早晚有一天她会复原的。假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塞茜尔女伯爵死守秘密根本就没有必要呀!

这时,院长已经完成了他的会诊,正向运动场走过来。

他与每一个病人温柔地谈话、打招呼,或是把手放在病人的肩膀上与他一块散步。如此做,不仅能够提高病人的自信,而且对于病人病情的好转也有着十分有效的作用。

塞茜尔伯爵十分热切地与院长商讨着什么事情,也许是恳求院长先生想方设法来医好她的妹妹。

说着说着,她坐在长椅上,垂着头,不停地用手帕拭着眼睛,肩膀也随之抖动着……

她的妹妹此时此刻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姐姐的后背。

院长劝慰着塞茜尔。

罗宾见状,悄悄地走开了。罗宾返回到医院的会客厅旁边的院长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声。然后罗宾轻轻推开门,一闪身进去了。他一眼就发现了靠在墙边的橱柜,罗宾迅捷地拉开了储存病人医疗病历卡的抽屉。

住院病人的姓名与病症医疗卡,是依据ABC……的字母顺序排列着的。

罗宾立刻马上翻到以M开头的部分。

“好,正是它!”

只见那张病历卡上写道:

茜莫·玛利斯,1894年10月16日生。于1912年3月16日在鲁河河岸的比鲁齐市杰尔城堡中自杀不成,在红十字医院实施手术治疗。术后移至到姆侬市的疗养院接受治疗。

“茜莫出生于1894年,两年前,也就是18岁的时候,她打算自杀身亡。由于自残未遂,因而得以保全性命。可是,她从前究竟接受过什么手术治疗呢?”

罗宾的心中疑窦顿起,接着看下去。

原来茜莫的脑子里面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因而导致精神崩溃而试图自杀,她接受的手术是肿瘤切除手术。

这项以生命为赌注的大型手术操作时,要用医疗用的锯将头盖骨切开,接着再将脑中的肿块切除。

尽管手术能暂时抑制住茜莫病情的恶化,然而这种恶性肿瘤再次生成的可能性相当大,因此时时刻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命运多舛的茜莫正是豆蔻年华,却被病魔缠身,毫无办法地住在这个如同监牢一样的精神病医院里。唉,看来,上天注定要她一生过着悲凄惨淡的生活了。

罗宾极快地把病历卡放回到原来的抽屉里面,接着穿过通往会客厅的大门,又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这时,在走廊上盘旋的谈话声音,已听不到了,只见蒙杰院长独自一人推开门进来了。

“失礼!让您等了这么长时间。”

“没什么。您这么忙,我还来打扰,非常抱歉,我要走了!”

“好!如有机会,请来找我。”

“太好了!”

罗宾从医院里走出来,径直向停车场而去。

司机保克哈布为他打开车门。

“等一等!”

罗宾透过汽车的窗子,仔细地盯着医院的大门。

约摸过了30多分钟,塞茜尔女伯爵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站在了路对面人行道的树阴下。不久,她拦下了一部计程车,飞快地走了。

“保克哈布,跟上那辆计程车。小心地保持距离,应绝对注意,别让她看出我们在跟踪她,快!”

“是,先生!”

计程车极速地向着与塞茜尔女伯爵的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这令人费解!她究竟要到哪儿?”

不久,汽车来到歌剧街,闻名于世的巴黎歌剧院就在这条街道。

街道上已经堵塞了,汽车排成了一条龙,塞茜尔搭乘的计程车也被挤在了十余部汽车的前面。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了,倒是人们却依旧挤在原地不动,原来是前面的道路已经被戒严了。

“怎么了?”

罗宾摇下车窗,问路边值勤的警察。

“塞尔维亚国王去市政府视察,目前正在回来的路上,因而对这一段道路实施了交通戒严。”

“要很久吗?我们还有急事!”

“请再等一等!”

身着洒脱制服的巴黎警察,头上佩戴带着黑色的平顶帽子,披身着着一件短短的斗篷,笑容满面地回答了罗宾。

罗宾猛地想起了上一次在夏克耶大戏院欣赏芭蕾舞剧的情影。那时候,塞尔维亚国王和年轻英俊的王子就坐在贵宾席上,全神贯注地观赏着节目。

过了大约10分钟左右,交通戒严被解除了。车子全部开始在街上慢慢移动,四散开去了。

“先生。”

“怎么?”

“女伯爵所走的路线并非通向他的住处。”

确实,计程车是向着和伯爵的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行驶的。

“不用管。”

“是。”

黄昏来了,好似一面宽广的纱巾罩住了天空与大地。汽车灯光流光溢彩,好似满天的星斗般闪闪发光,使巴黎市区的街道仿佛一条流动的光海一样。

计程车一直顺郊外驰去,天空慢慢暗了下来,罗宾二人仅模糊地看见计程车的后车灯。

“先生,这部计程车向郊外的尤亦里区开去了。”

在尤亦里地区的圣山姆街上,有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她可能打算到那所尘封已久的别墅里去吧。

保克哈布紧盯前方闪着红灯的计程车。猛地,不知什么为何,他们的车子停了。

“糟糕!车出故障了,坏了!先生。”

保克哈布立刻把车门打开。

就在这时,前面那辆计程车的后车灯已渐渐化作一个红点不见了。

保克哈布撸起衣袖,汗流浃背地排除着汽车的故障。

等它们二人又回到汽车里面的时候,已经过去20分钟之后了。

罗宾坐刚刚修好的汽车,再来到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前面。

两扇大门紧紧锁着。参天大树环绕的别墅里强然无声,没有,那部计程车也回去了。

罗宾下车后,围绕着别墅的附近转了一转,搜寻了一番。然而周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附近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好像进入了睡乡之中。

“保克哈布,咱们回去吧!”

罗宾刚刚进门,奶妈比克娣娃马上迎上来:

“少爷,少爷,安伯路斯在此等了你很久!”

尽管罗宾已步入而立之年了,然而比克娣娃奶妈对待他依旧和小时候一样,亲热地称他为“少爷”。

安伯路斯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不住地用皮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着,又且不断地向窗外望一眼。

“久等了?情况怎样?”

“老大,私人侦探艾尼刚才去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家里去了。”

“怎么……艾尼到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去了……”

罗宾一听,大惊失色。

艾尼曾经用短剑抵住班思小姐的喉咙,恐吓她,而又从她手中夺走了那叠黄色信封;可班思小姐正是塞茜尔女伯爵本人。刚才在女子精神病医院里,罗宾已经目睹了这件事情了。

艾尼现在又到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里面去了,他意欲何为?会有什么对伯爵不利的事吗?

“多久了?”

“哦……约摸一个小时之前。”

“那个时候,塞茜尔女伯爵是否在她的别墅里吗?”

“不清楚。”

“刚才,我遵照您的支派监视艾尼,看到他先到过世的兄长的坟墓那儿去了一趟,又在一家小店里买了点吃的,接着就直接到女伯爵的别墅里去了。令人惊异的是他在门口没按门铃,他是用钥匙打开大门进去的。”

“他难道没有担心什么吗?比如观察一下附近的动静?”

“毫无动作!他打开门之后就走进去了。况且,我藏在离大门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他根本觉察不到我。”

“除了你,还有别人在跟踪他吗?”

“应当没有别人!因为门口除了那棵树,再没有藏身之处了。”

“很好,我知道了,十分感谢!”

罗宾仍然乔装改扮成老博士,乘上了保克哈布驾驶的汽车,一溜烟地冲向女伯爵的别墅。

罗宾在附近的丛林里从车上下来,徒步走到别墅门口。

幽静的别墅屹立在黑洞洞的宽广的庭院里面,不但不见灯光闪动,而且也不见人影晃动。郁闷的空气犹如黑幕一样重重地覆盖在华丽、古老的别墅之上。

罗宾猛地回忆起了前天夜里的惊险场面——手脚绑着绳索、嘴里绑着布条的老仆人以及恐吓威逼塞茜尔(班思)的艾尼……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剑以及那叠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黄色信封……

“他又来干什么呢?是他发现了信封里面都是白纸吗?他是计划再去恐吓塞茜尔,让她交出真正的机密信件?还是因为受了那女子的欺骗而火冒三仗,要找女伯爵寻仇?”

别墅的大门紧锁着。

罗宾四下扫视了一番,四周没有发现人影,也没有汽车。接着他敏捷地一纵身,跳入了大门,步上玄关正面的石头阶梯。

正在此时,安装在大门上的警铃响了,整个别墅里都是震耳的铃声,罗宾当然不知道警铃的位置。

在这之前,别墅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有两个人正在激烈地谈话,与其说交谈,不如说争吵更准确。

玄关的门半开半掩,罗宾把双手伸向半空,在黑暗里慢慢地试探着前行。由于上次他到过这儿一回,对于屋内的环境还比较熟悉,因而他不费吹灰之力,顺顺当当地走进了大厅里。

他悄悄地站在那儿,听了听,四周寂寂无声。

“或许艾尼已经逃走了?还是他发觉我来了,正打算暗施毒手?”

罗宾看到艾尼正站在他的旁边,手握利刃,牙关紧咬,时刻准备着给他致命地一击。

罗宾保持着应付突变的姿态,屏住气息。假设在这个时候,有手电筒的光或火柴的光,于是对手就十分容易地发现他站立的地方。并且,假若移动脚步,空气就随之流动,对手也就清楚他的位置了。因而,罗宾像一尊雕像那样一动不动,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紧张状态,不敢松懈分毫。他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

从来,罗宾都觉不出时间流逝得缓慢,可是现在每捱过1分钟,都如同度过一个小时那么长。

“啊!时间,快些吧……”

在往常的时候,罗宾定要把手表靠近耳朵,这样才可以听到秒针转动的“嘀嗒嘀嗒”声。然而,现在无需将手表贴到耳边,他也清晰地听到了。可是,一想到时间,罗宾马上紧紧地用掌心捂住了手表的表面,唯恐被人听到。

罗宾异常小心地在原地站着,仿佛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他感觉到周围有一个物体在运动着。

罗宾的判断十分正确,他那如针尖一样尖锐的神经末梢特别灵敏,连气流中的微小的振动和细弱的声音都能察觉出来。

罗宾松开紧捂着手表的右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

猛地,他的手触到一团光滑而绵软的东西,如同摸在皮毛上一样。

他把手放在那上面,继续摸索着。那个犹如皮毛物体一动也不动,并且他的手指感到一阵温软。

“这是人的体温!”

猛地醒悟了过来的罗宾,又慢慢地伸出手去。结果又碰到了同样滑腻的物体,这个物体动了一动,脱离了罗宾的手。

罗宾使劲一把抓住,那是一个绵软、弹性良好的女人的肩头,她又倔强地挣脱了罗宾的手。

罗宾依旧不甘心,他又一次伸出手去,在黑暗之中摸索。

猛地,他的双眼一亮,已经在黑暗之中习惯了的罗宾,眼睛立刻被刺痛了,他急忙抬手遮住了双眼。

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两三分钟,罗宾从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隙里极力向外面看去,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塞茜尔女伯爵坐在长沙发上,显得惊恐不安,目光注视着罗宾,肩上披着的貂皮披肩有一半滑在胳膊下。刚才,罗宾正是从这个披肩的空隙里握住了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的肩头。

艾尼刚好处于罗宾的面前,右手握着一支枪,左手举着手电筒。

塞茜尔女伯爵和艾尼两人面色惨白,神态慌乱,手足无措。

他们刚刚在大厅里大声争执的时候,猛地听到了一阵震耳的警铃声。他们明白,有人从大门里进来了。所以,他们迅速地熄灭了灯光,呆坐在漆黑的大厅之中,悄无声息地等待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们两个共同面临着一个对手,可是对这个来客何时偷偷潜入别墅之中毫不知晓,因而他们特别小心地提防着。

当大厅里警铃大作时,他们就纹丝不动地坐等危险的来临。

他们对于罗宾的行动一点一滴都听在耳朵里,然而他们不能确定,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刚才还争执不休的艾尼和塞茜尔,这时好像是同病相怜一样,呆坐在长沙发上,静侯着不可预测的危机。

他们俩人既不能动作,也不能逃跑。

塞茜尔清晰地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心脏也咚咚作响。她惶恐不安地咽着口水,两手努力捂住心口,连披肩从肩头滑落,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也全然不知。当罗宾伸手抓住她肩头的时候,塞茜尔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儿叫出声来。

艾尼好像见势不妙,马上站起身来,把手枪拔出来,并且把手电筒取来,灯光直刺罗宾。

“喂!你快收起那家伙。手电筒光太暗,怎么不打开吊灯?”

罗宾半正经半嘲讽地说道。

艾尼把枪口直指罗宾的心口,一步步地向后面的墙退去,按下开关。

“啪!”

华丽的吊灯在天花板上放出明亮的光。

“你到底是谁?”

艾尼紧逼着地问。

罗宾伸手把花白的假头发和胡须揭掉,满面春风地望着塞茜尔和艾尼两人,一言不发。

“啊呀!俄国青年公爵塞尔林先生……原来是你?”

塞茜尔惊叫一声,并且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啊?塞尔林公爵……”

艾尼也睁大双眼问。

“对,我就是塞尔林公爵。你就是私人侦探艾尼·莫格焦先生,说的对吗?嗯?”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无可奉告。你来别墅里是为了要挟塞茜尔女伯爵的,对不对?加上此次,你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做了,是吗?莫格焦先生?”

“说,你怎么知道?”

“哼!第一次你用短剑威胁、恐吓女伯爵,从钢琴盖子下面抢走了那叠黄色信封。可当你回到公寓里,把信封拆阅开来,察觉那根本不是什么机要文件,而是一堆空无一字的白纸!因而今天夜里,你又来别墅里逼迫她,是不是如此呢?”

艾尼一听,一下惊呆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满目迷茫地盯着罗宾说:

“你,你是谁?”

艾尼的眼神之中满含着惊诧与惶恐。

当时,你并没有当场拆阅这些信封,是由于聘用你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吩咐你不要把信件拆开,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也许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想等你的兄长哥士度回来以后,两人共同查看信件,莱认定那确是你们要找的机密文件以后,再把它交给你的委托人。

可是,有人打电话告知你,你的兄长哥士度已经去世了,你就急忙地跑去为他收尸了。

所有后事料理明白了以后,你把信封打开了,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机密文件。你失望到极!那里面仅是几叠白纸。

“你以为这是塞茜尔女伯爵搞的手段,并且在你的委托人那里又没法交代,所以你再次潜入别墅来要挟女伯爵,可就在此时,我也来了,这才没让你要挟塞茜尔女伯爵的计划彻底实施。”

艾尼的脸上因为罗宾的揭露和指责而变得青一块,白一块的。

“你拿出信件,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艾尼双手哆嗦着从衣袋里取出信封,用小刀轻轻地拆开。

“你看看黄色信封的内侧边上。”

罗宾优雅地笑了。

艾尼面带疑惑地按照罗宾的指示做了,真的在信封的内侧找到了两个小得差点看不见的字:A·L

“哟,原来有字,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人名的开头字母。”

“哦,是一个人名的缩写形式吗?嗯,A·L。”

“你难道真的不清楚这是亚森·罗宾的缩写形式吗?”

“谁……”

艾尼惊叫一声。

“啊?亚森·罗宾?”

塞茜尔意外无比。

“亚森·罗宾……可是……你……”

“对,女伯爵。俄国贵族塞尔林公爵是我,并且法国的怪盗亚森·罗宾也是本人。”

罗宾把右手置于胸脯上,微微颔首,对塞茜尔行礼致敬,这是绅士对女士们所行的彬彬有礼的礼节。

塞茜尔女伯爵的面庞飞上了一抹绯红,她美丽的双眸顾盼生辉、深情迷人。由于亚森·罗宾是那个时代法国女性的梦中情人,所有女士无不为之神魂颠倒的,塞茜尔自不用说也不例外。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怪盗亚森·罗宾先生吗?”

艾尼声音沙哑,他好像不敢相信一般又问了一回。

“正是!艾尼!尽管现在我改名叫作塞尔林公爵,可是我确实就是亚森·罗宾本人,这千真万确!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亚森·罗宾的声音和相貌永远不可捉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真真正正的俄国公爵塞尔林!”

说完,罗宾仰天哈哈大笑,立刻他又说道:

“艾尼,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你被人当作工具了!”

罗宾取出一支纯粹的哈瓦那雪茄,边点着边说:

有一个人委托你们兄弟二人从塞茜尔女伯爵手中夺得那些秘密信件。那个人并非法国人。尽管她是谁我还不特别明白,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那个委托人兼幕后操纵者是个褐发的异国女子。

“这个心肠歹毒如蛇蝎一般的美人和她的那一帮走狗们,恰恰是杀死你兄长哥士度先生的元凶。”

“是他们?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艾尼吸了一口凉气,脸瞬时如惨白纸。

千真万确!我亲眼目睹。

前几天的夜里,在济若里大街上,塞茜尔遭到两名暴徒的劫持,正巧被我撞见了,于是我搭救了女伯爵。我感到那两名歹徒同样是那个褐发美女的爪牙或同伙。

当夜,我送女伯爵回家的途中,她衣襟上别着的一朵白色秋牡丹失落在我的汽车上,因而我准备还给她。

我原想在哥雷休夫人举办的宴会上,能够遇到塞茜尔女伯爵。这样我就混进了宴会之中,可是结果被两个蒙面大汉劫持,被关押在一间图书室里面。

“褐发美女看见我的衣服上佩带着牡丹花,猜想我和塞茜尔女伯爵有着某种联系,因而她就吩咐她的手下人设计将我绑架到了一所空房子里面。”

“如此说来,褐发女子与塞茜尔女伯爵是敌非友喽?果真如此?”

对。可是以前,你并不明白这些详细的内情。然而,有一件事情太不可理喻。塞茜尔女伯爵委托你的兄长哥士度先生监视褐发美人的活动,他们约定以白色秋牡丹作为联络信号,所以褐发美女才会以为别着一朵牡丹花的我同样是女伯爵的同伙。

“你们兄弟二人在展开侦探、跟踪工作的时候,有时候是并肩作战、目标一致。然而假如委托者要求你们严守受理事件的机密,你们连兄弟之间也要守口如瓶,丝毫不能吐露。的确,作为一名私人侦探,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这样,这就造成了你和你的兄长各自受雇于人,各自为政的情形。”

“你是说——我和哥哥分别为互相有仇的委托人工作?”

“对!”

“真的如此!”

艾尼的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灰,他陷入了冥想之中。

“你的兄长千真万确是死于那个褐发女子的手中。”

“啊!我……我真不敢相信是真的啊!”

请你静心想一想!艾尼,哥士度的衣服上别着一朵洁白的秋牡丹,褐发女子见了,认定那是他与塞茜尔女伯爵联络的信号。接着,把哥士度绑架了,并挟持他到关押我的那幢空房子里面。

“当时,汽车停在大门口。哥士度认为有机可乘,打算拔腿溜掉,然而却被那个混蛋一枪击毙了。这时,我趁着混乱,借他们的车逃生,此时,在车子后座上看到了昏倒在血泊之中的哥士度!”

“你说得千真万确?”

句句是实。当时,我停下车子,检查了哥士度的尸体。在他身上,我找到了三枚金路易、公寓的房门钥匙,还有一个名片夹。

“我从中取出一张名片来,如今就放在身上……哦,正是这一张。”

罗宾拿出了哥士度的名片,接着从他自己的小记事本中,拿出那朵被血浸红的白牡丹花。

“这正是别在你兄长哥士度衣服上的牡丹花,它上面的斑斑血迹,也正是从你哥哥身上沾染的。”

艾尼手捧血花,禁不住鼻子发酸,眼里涌出了伤痛的泪。

“啊!哥哥……”

塞茜尔女伯爵眼见这种场景,由不得悲从中来,扭过头后,用手背擦拭源源涌出的同情之泪。

凭借这张名片,我才顺利地找到了你们的侦探事务所。

“我将你哥哥的尸体安放到路边树荫下之后,才悄悄地潜入了你们的公寓大楼,并来到了你们的房间。在那儿,我找到了那些假的信件。”

罗宾反复地对艾尼强调尸体安放的具体地点是在亚利萨达桥的旁边。如此一来,艾尼无法不相信这残忍无比的事实了。

艾尼湿漉漉的双眼中闪现出坚定、果敢的光芒,他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地为兄长复仇。

“感谢你对跟我讲这些。褐发女子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是我的死对头。老大,你想让我干什么,请你尽管大胆吩咐,我一定听你的,我要为兄长报仇雪恨。为了老大你和塞茜尔女伯爵,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全然不顾,这也是为了我的兄长……”

艾尼真心实意地把罗宾称呼为老大,并指天立誓。

“这样说来,那好吧!我们要告辞了,小姐!”

(塞茜尔女伯爵的父亲玛利斯伯爵去世以后,她世袭了父亲伯爵的封赐,可是由于她还没有嫁人,因而罗宾按照一般惯例以小姐来称呼她。)

罗宾向塞茜尔招呼一声,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刚想向外面走去。

猛地,大厅中电话铃声大作。

手扶在门把上的艾尼及早已走出大门的罗宾同时停住了。

塞茜尔手握电话听筒。

电话的另一端模模糊糊地传来了一个男子的说话声。猛地,塞茜尔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什么……你说……我妹妹……茜莫不见了,怎么会?”

塞茜尔女伯爵大叫一声,将电话听筒贴近了耳边。

真的吗……真的……院长先生……这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傍晚的时候,我还去医院里看过她呀!她很好……情绪非常稳定,丝毫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是吗……那我立刻就过去……好的……好,我立刻就去……我知道……我明白……好,我立刻去……”

“别挂!”

罗宾手脚麻利,一边稳住塞茜尔,一边从她手里夺过听筒。

喂,是院长先生吗?哦,我是塞茜尔女伯爵的好朋友,我是俄国公爵塞尔林。我听说塞茜尔的妹妹茜莫不见了……哦,真的吗……是女伯爵回家以后才不见的吗……

嗯……明白了……这个消息还没有通知警局吧……还没有!那好,假如让警方知道,报纸上一定会报道出来的,也一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如此一来,不仅会有损于你们医院的名誉及声望,对于塞茜尔女伯爵家族的清誉也影响不小。

因此,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警方知道,一定要严守机密。巴黎市的警察局局长与我一向交好,我会恳请他派遣便衣警察去医院里了解情况的,同时也派人私下里寻找失踪了的茜莫。

对了,还有,哥勒斯街的警察局那里,也尽量不要惊动。我会马上赶往巴黎警察局,请他们指使两位刑警去医院的。

“恳请院长先生嘱咐您的部下,请那些医生、护士、办事人员严守机密……好了,就这样吧……我知道院长先生的意思了……好的,谢谢……再会!”

罗宾把电话放下来,叮嘱塞茜尔伯爵,千万不能让警方获悉她的妹妹茜莫猛地失踪的消息。塞茜尔女伯爵双眼含着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艾尼,你从前是个刑警,对吧?当一个刑警不想再干下去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不会把自己的徽章交给警局。许多人会编造一套谎言,有的说什么不小心给弄丢了,找不到了等等,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留下来作个纪念,我想你也有这东西吧?”

“很对,老大,这就是,你看。”

艾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由三种颜色组成的圆形小徽章。尽管艾尼身份是私人侦探,可是有些时候,将这枚徽章亮出来,依旧具有威慑作用。

“你再戴上吧!”

“好!”

艾尼好像又变成了从前的警察身份,他毕恭毕敬地对罗宾举手致敬。

罗宾把嘴贴近塞茜尔的耳朵,悄悄地嘱咐着什么,只看到塞茜尔女伯爵一直在点头称是。

原来,塞茜尔女伯爵向来对罗宾是塞尔林公爵的身份深信不疑,却未曾想到,站在面前的人正是她崇拜至极的侠盗绅士亚森·罗宾!

塞茜尔小姐坚信罗宾一定能够把她妹妹救出虎口,因而,她两眼满含着热切的希望,深深地凝视着罗宾。

“艾尼,你备好车,我立刻就出来。”

艾尼出去不久,那个老仆人就进了屋来。

她正是前几天夜里,被艾尼用绳索捆住手脚,用布条堵住嘴巴的上了年纪的用人。当她在大厅里看到罗宾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惊诧不已的神情。

“这位是塞尔林公爵,你傍晚时分出去的时候,他刚好来了。我有点私事同他出去一趟,可能回家会稍稍晚一点儿,你独自先睡吧!”

塞茜尔女伯爵对这个老仆人仔细地吩咐着事情。

然后,他们俩人就穿过玄关,走出了别墅。艾尼开来的汽车已经在门口等急了。

塞茜尔上了车,罗宾说道:

“再等一下。”

接着罗宾就向旁边的树林中跑去,那儿藏有他的私人轿车。

保克哈布伸手把车门打开,让他走出来。

10分钟后,罗宾从车上走下来。从外表上看,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俄国公爵了。

看上去,他要比公爵年长几岁,连他的眼珠的颜色也同以前不一样,他衣着朴素简洁,脚穿着一双后跟几乎要磨烂了的旧皮鞋。这样的打扮,乍一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便衣警察。

罗宾跳到艾尼的车上,把塞茜尔和艾尼吓坏。

“我的化装技术还不错吧?待过一会儿,到了医院的时候,你就自称你是便衣刑警路诺宛,而我就说我是你的手下杜兰。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

艾尼使劲往左右边扭一扭方向盘,汽车发动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找到茜莫小姐的。”

“非常感谢。”

塞茜尔热泪盈眶她向列位点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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