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想下山？”
锦柒趴在桌子上，情绪低落。
怀曦轻笑，将一颗刚剥好的栗子放到她面前。
“在这里不好吗？”
“不好！”
手上动作一顿，笑容渐渐淡去。
锦柒深叹了一口气。
“我来这里已有数十年，山上里有多少灵树，有多少灵兽，我都不知道数过多少遍了！”
“我都长大了！”
怀曦将手中的栗子扔掉，一双冷眸盯着锦柒。
“那你法力可有见长？”
“我……”
锦柒哑口无言。
“来碧云峰十五年，法力不见长，心思倒是长了不少。”
“我……”
“此处灵力颇丰，普通人来此修炼一年半载就可大成。”
“可你瞧瞧你自己，你连我三掌都接不了。”
“我……”
“以后休要再提此事。”
怀曦起身，漆黑深邃的冷眸扫了一眼锦柒，转身，离去。
——
碧云峰顶上，一男子站在桃花树下负手而立，俯瞰众生。
山下凡尘一片，山上灵气缭绕。
清风拂过，桃花飘落。
衣衫随风而起，几缕青丝随风飘起。
一片桃花钻进他的手心，眉间一动。
男子注视着万生，薄唇轻启，喃喃几个字，随风而去。
随后又是一声轻叹。
“陪着我不好吗？”
“凡尘有什么好涉足的呢？”
“哪有我和你在一起好？”
“你可知。”
“我寻遍世间各个角落，用了几千年才寻到你，怎会让你……”
再离开我。
……
入夜。
灵蝉声响起。
一女子背着包裹，偷偷摸摸游走于夜色之中。
女子来到一颗灵树下，左右瞄了一眼，在确定无人之后，小心翼翼地拿出哨子对空吹了几声。
片刻，鸟叫声起。
一只发着蓝色的光芒鸟儿向这边飞来。
女子心中暗自雀跃了几番，立刻伸出手，让它停在自己手指上。
“怎么样！小玄，看清楚下山的路了吗？”
“姐姐，我看清楚了，只是……”
被唤做小玄的鸟儿拍了拍翅膀，有些迟疑。
“墨迹什么啊，你快告诉我啊！”
锦柒忍不住催促，自己可是下了好大决心的，无论如何，她今晚必须要走。
“要是……要是被你师父发现了，我可怎么办呐。”
“害！你放心，我就下山几天而已，几天后，我自然会回来。”
“可是我还是怕。”
“你再耽搁我时间，仙露你就别想要了！”
“别啊!”
小玄一听急了，那仙露可是好东西，可抵它好几十年修为呢。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
小玄突然身体僵住，瞳孔紧缩瞪大了眼睛。
锦柒有些不耐烦地戳了戳它，“你入魔啦！赶紧！诶？”
还没等锦柒反应过来，那鸟突然一溜烟儿的飞走了。
几片羽毛凌乱在空中。
……
不好的预感传来。
冷汗渐渐冒出。
锦柒咽了咽口水，僵硬地扭动脖子。
白色的衣衫渐渐进入她的视线。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你，长本事了！”
怀曦半眯着眼，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压抑得让人不敢喘一口气。
锦柒后背一阵发凉，心中十分害怕。
“师父……”
锦柒声音颤抖，低垂着头，紧绷着身体，不敢看他。
怀曦看她似乎要认错的样子，心又一软，便恢复往日亲善模样，眼含宠溺地迈向她。
师父一向是宠她的……
锦柒握紧了拳头，咬咬牙，心中一狠。
“我……我要下山！”
怀曦身形一晃。
“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要下山。”
空气出奇的安静。
锦柒心中胆怯得很，可是她实在是受够了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了。
怀曦面色铁青，看着一脸恐慌的锦柒，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道，“和我回去。”
“我不！”
锦柒挣脱开他的手，刚要大吵大闹，心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本想赌气硬撑，可实在是疼痛难耐，冷汗不停地冒出，唇色雪白。
“我好痛。”
怀曦见此情况，连忙抱住了她。
“阿柒！”
锦柒十分想回应师父的呼唤，可是眼皮子却越来越重，黑暗渐渐吞没了她的意识。
怀曦心中慌乱不已。
怀中的人儿已经面色惨白如纸，额间冷汗如珠。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当即催动体内灵力，刹那间，四周灵力涌动，光芒乍现，犹如白昼。
源源不断地灵力涌向锦柒体内，片刻之后，终于好转。
看着面色逐渐红润的锦柒，怀曦渐渐收回灵力，松了一口气。
“我该如何是好？”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心中隐隐作痛。
“以前是数年发作一次，现在月余便会发作。”
怀中的锦柒依旧双眸紧闭，他不禁苦笑一声，“当初，我想逃离，现在，你想逃离。”
“既然如此，我陪你便是。”
第二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锦柒的屋子。
“喝药。”
冰冷的声音传来，锦柒赌气，将头埋进被子里不理。
怀曦来到了锦柒床边，想要轻声哄慰，却叹了口气，将悬在半空的手伸了回去。
“你昨日旧疾发作，今日便与我赌气，滴水不沾？”
锦柒依旧不语。
怀曦有些心软，“听话。”
被子里突然传来了呜咽声。
怀曦眉头紧锁，佯装正经，厉声道，“你就那么想下山？”
呜咽声愈发厉害。
他有些头疼，起身来到桌边，拿起杯茶，却又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养了她十几年，待她视若珍宝，只要她想，就算是星辰明月他都会摘给她，为何她还不满足，偏偏……
茶杯碎裂的声音传来。
“你就那么想，离开为师？”
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入她的耳朵。
锦柒有些慌。
“我不是想离开师父，我就是想下山看看。”
锦柒拖着哭腔揭开被子，两行热泪不停的从她眼里流出。
“师父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想离开师傅呢。”
“此话……当真？”
怀曦的嘴角渐渐上扬，看着锦柒的眼神意味深长。
“当然！”
锦柒一脸认真。
“锦柒自幼便跟着师父，师傅待阿柒的好更是独一无二，阿柒怎会吃里扒外呢？”
锦柒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钻出被窝来到怀曦膝前，将头轻轻地枕在他的膝上。
“师傅，你就是阿柒的唯一啊。”
一阵轻笑声起。
“师父？”
怀曦挑起锦柒的秀发，玩弄于指尖。
“既然如此，师父就陪你一起下山吧。”
“真的？”
锦柒猛地起身，秀发从指尖划走，却在空中留下一缕清香，沁人心腑。
怀曦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道，“我在碧云峰设了结界，凡人见不着，进不来，没有我，你也有心无力，出不去。”
锦柒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她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原因竟是结界。
“也好。”
锦柒本想枕回去，却不想头被拖住。
“？”
“既然我遂了你的愿了，那你也得遂了我的愿。”
怀曦将桌上的药端至她的面前。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锦柒十分抗拒。
“苦！”
“为师喂你，便不苦了。”
怀曦舀起一勺药，“张嘴。”
锦柒紧抿着唇。
“你若不听话，那便要受罚，更不准下山。”
怀曦说得云淡风轻，可却让锦柒一阵后怕。
“我喝我喝！”
她犹记得当年学法术时偷懒，被罚跪三日的滋味……师父能宠她上天，但罚起她来也是毫不留情，分毫怜悯都没有。
锦柒一口含住药匙，只要她够听话，师父就罚不了她。
怀曦看着眼前女子拧着眉头，一脸不情愿但又听话的模样，心瞬间被触动，视线仿佛又穿越时空回到了几千年前。
“灵芝苦，我不想喝。”少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眼前的女子。
“这可是仙界五千年的灵芝！你要是不喝，我罚你打扫书经阁啊！”
女子张牙舞爪，一脸凶狠地恐吓他。
少年一想起书经阁的恶魔老太太，就浑身打哆嗦，立马认怂。
“我喝我喝！”
————
“师傅？师傅？”
锦柒用手在怀曦面前晃了晃。
“咳咳。”
怀曦轻咳几声，眼角仍旧藏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会转成这个样子。
锦柒习以为常，师父也是总爱发呆，她好奇，也曾死缠难打追问过，他只道是陈年旧事不肯告诉她。
“师父？”
“没什么，来，为师喂你。”
